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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亚历山大征战记系列 带战阵图 [复制链接]

九艺网 2017-4-25 08:5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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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征战记之一:马其顿的军事革命   希腊人在希波战争中展现的同仇敌忾只是昙花一现而已。战争结束以后没几年,雅典和斯巴达就各自纠集一批希腊城邦大打出手,历时40余年,史称“伯罗奔尼撒战争”,虽然这场战争斯巴达最终胜出,但双方都精疲力尽。进入公元前4世纪以后,希腊城邦之间依然内战不断,为了称霸希腊半岛,雅典和斯巴达都先后和昔日的死敌波斯帝国结盟,打击对手。无休止的内战严重摧残了希腊的经济和文化,大批自耕农失去土地,沦为贫民,希腊社会发生严重的两极化,zx政治也逐渐蜕变为暴民统治。正当雅典等希腊城邦日益衰败的时候,一直处于希腊文明边缘的马其顿王国迅速发展壮大,最后接过了希腊文明的大旗。 希腊半岛公元前4世纪地图,红色区域为马其顿
  1. 马其顿的崛起  马其顿王国位于希腊半岛北部,领土面积大概相当于整个希腊南部城邦的总和。这里的阿克修斯河(Axius river)下游冲积平原土地肥沃,适合灌溉农业;中上游崇山峻岭包围中的河谷丘陵地区则适合畜牧业。这一地区最早的居民是来自巴尔干半岛东北部的色雷斯人(Thracians)。色雷斯人和希腊人的体貌差别非常大,肤色更浅,金发碧眼,身材高大,保加利亚“色雷斯国王山谷”出土的一批古代色雷斯人遗骸,男性身高都超过1.90米。一些考古学家认为色雷斯人是瑞典人的先祖之一。  公元前25世纪希腊人的分支多里亚人(Dorians)进入该地区,同当地人通婚而形成后来的马其顿人。虽然马其顿人讲希腊语的多里亚方言(斯巴达人也讲这种方言),但体貌和生活方式都深受蛮族影响,因此在注重血统的希腊人眼里和蛮族无异,而马其顿也从来不是希腊城邦联盟(Hellenistic League)的成员。马其顿王国形成于公元前8世纪,政体一直是部落联盟,8个小王国各自为政,但名义上向马其顿国王效忠。希波战争期间的国王亚力山大一世是马其顿历史上首位明君,他对内巩固中央集权,对外加强与希腊城邦的关系。公元前496年,亚力山大一世首次接到邀请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因为只有希腊人才有资格参加运动会,这意味着马其顿至少名义上被接纳成为希腊人的一员。  公元前359年,菲利普二世成为马其顿国王。菲利普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和军事家,他高瞻远瞩,野心勃勃,立志要结束希腊各国的内战,实现统一,建立一个马其顿领衔的大帝国。但菲利普要实现这个理想,必须克服三大障碍。首先,马其顿人始终没有摘掉蛮族的帽子,希腊人对马其顿人缺乏文化认同感,势必将马其顿的统一视作异族统治;其次,希腊人虽然同文同种,但注重血统和家族,地方主义思想严重,除非大敌当前很难团结一致,对中央集权的帝国政体尤其厌恶;最后,希腊城邦的武装力量,尤其是斯巴达和底比斯的重装步兵,实力很强,马其顿如果想以武力征服希腊,就必须缔造一支具有压倒优势的军队。  雄才大略的菲利普即位伊始就着手克服这三大障碍。为了改变马其顿人文化落后的形像,菲利普以重金聘请希腊知名人士到马其顿讲学,其中包括亚里士多德,后来成为亚力山大的老师。他还命令马其顿贵族学说雅典口音的希腊语。碰巧的是,关于克服第二个障碍,雅典著名学者、演说家伊索克拉底(Isocrates, 436 – 338 BC)早已给菲利普指明了方向。伊索克拉底对希腊城邦无休无止的内战纷争深感失望,在公元前380年提出“泛希腊主义”(Pan-Hellenism)理念,号召希腊人停止自相残杀,团结在一位强有力的统帅周围,同仇敌忾向波斯帝国开战,征服亚洲以后大量殖民,以解决希腊贫民没有出路的社会问题。菲利普崭露头角以后,伊索克拉底眼前一亮,终于找到了他心目中理想的统帅。公元前346年,90岁的伊索克拉底发表题为“致菲利普”(Philippus)的演说,呼吁菲利普将整个希腊当作自己的祖国,担当起这个历史重任,领导希腊人推翻波斯帝国,建立一个希腊人和平共处、繁荣富强的邦联制国家。  值得一提的是,伊索克拉底在演说中恭维菲利普是希腊神话英雄赫拉克里斯(Heracles)的后裔,但依然将马其顿人视作蛮夷,这反映了当时希腊人的普遍看法。伊索克拉底理想中的希腊联邦基于各个城邦的独立自主,他主张希腊各国接受菲利普的领导,但反对马其顿任何形式的霸权主义,这未免太天真了一些。公元前338年凯罗尼亚之战马其顿击败雅典和底比斯联军以后,希腊各城邦沦为马其顿的附庸,失去了独立自主的地位,98岁的伊索克拉底理想破灭,愤然绝食自尽,死前修书一封给凯罗尼亚战役中崭露头角的亚力山大,苦口婆心谆谆教诲,这封信对亚力山大日后的治国理念产生了深刻影响。  菲利普后来得以名垂青史,主要因为他实施的一场军事革命。菲利普缔造的马其顿军队征服了整个希腊,后来在亚力山大的统帅之下,一举攻灭波斯帝国,因此有必要深入探讨一下菲利普的军事革命。
  2. 马其顿军队的构成  菲利普实行的军事改革,其实是集前人之大成,然后发扬光大。希波战争结束以后的100年间,希腊出现了很多军事革新,以弥补步兵密集阵在灵活性和机动性方面的弱点。  首先是骑兵的发展。整个希腊半岛只有中部的特萨利(Thessaly)因为盛产良马而重视骑兵,其他城邦都不以为然,希波战争期间希腊骑兵几乎没有发挥任何作用。此后骑兵逐渐受到各国的重视,最后连斯巴达这样保守的军事强国也组建了一支骑兵部队,公元前394年斯巴达国王阿格西拉(Agesilaus)就用这支部队击败来犯的特萨利骑兵。  其次,雅典雇佣军将领伊菲克拉底(Iphicrates, 415 – 353 BC)认识到轻装步兵的战术价值,模仿色雷斯标枪手创建了游击步兵(Peltasts),士兵只带金属头盔,身上不被甲,装备几支标枪、一柄短剑、和一面小圆盾。游击步兵组成松散的阵形,进退迅捷,可以在任何地形作战,即能投掷标枪远距离攻击敌人,也能逼近以短剑格斗。在一次战斗中,伊菲克拉底指挥的游击步兵全歼600名斯巴达重装步兵,威名远扬,游击步兵很快进入希腊各国军队的编制。多兵种部队协同作战的思想也在这个时期形成。叙拉古(Syracuse)的zx者迪奥尼西(Dionysius, 430 – 367 BC)首创轻重步兵、骑兵和海军协同作战的战术理念,深受其影响的伊菲克拉底有过这样的总结:“轻装步兵如同双手,骑兵如同双脚,重装步兵如同被甲的胸膛,而统帅如同头颅。”   希腊半岛的军事革命最终出现在马其顿是有原因的。处于蛮荒之地的马其顿,受希腊军事文化的影响较小,希腊密集阵从来就不是马其顿军队的传统战术。菲利普以前的马其顿军队,更象一支蛮族军队,由各部落贵族率领的骑兵为核心,加上大批临时征召的农牧民组成的乌合之众。由于马其顿经常遭到北方蛮族的侵袭,马其顿骑兵百炼成钢,骁勇善战,在希腊半岛首屈一指。步兵则缺乏组织和训练,不值得一提。因为没有陈旧军事思想的桎梏,菲利普实施的军事革命也就没有任何阻力。菲利普的新式军队,是为统一希腊和征服波斯这个战略目标服务的,部队编制和战术运用都非常有针对性。  首先,菲利普建立了一支常备军,而不是希腊城邦民兵性质的公民军队。此前希腊半岛的职业军队,除了斯巴达以外,就只有雇佣军了。职业性质的军队在训练和纪律方面有了保障,因此能够发展出比较复杂的战术。职业军队的副作用是军费开支巨大,菲利普为了养活这支军队,不得不连续发动扩张战争掠夺财富。亚力山大东征波斯帝国,某种意义上也是冲着波斯王的金库去的。 马其顿重装步兵 马其顿密集阵的营级方阵  其次,菲利普对希腊密集阵的战术思想进行革新,设计了更坚实、更强大的马其顿密集阵。马其顿重装步兵的防护装备同其他希腊重装步兵大同小异,最大的区别是长矛和盾牌。马其顿重装步兵的长矛(Sarissa)大约有6米长,比普通希腊步兵的长矛长出一倍,尾部也装有铜锤以使重心后移,这样整个长矛重达8公斤,必须双手握持。正因为如此,马其顿步兵的盾牌直径只有60公分,用一条皮带悬挂在士兵的脖子上,然后固定在士兵左臂臂弯处。除了长矛以外,马其顿步兵还佩戴一柄短剑作为辅助兵器。  马其顿密集阵通常16行纵深,是普通希腊密集阵的两倍,加上长达6米的长矛,这样设计很明显是为了取得对希腊密集阵的压倒优势。列阵完毕的马其顿密集阵,前5排的士兵持矛重叠向前,后11排士兵将矛架在前面士兵的肩膀上,斜向前竖立。单个纵列16人为一个班(Stichos),4个纵列64名士兵组成的一个排(Tatarchy),8个纵列128名士兵组成的一个连(Taxiarchy),16个纵列256名士兵组成的一个营(Syntagma),营级方阵是最基本的战术单位。4个营1,024名士兵组成一个团(Chiliarchy),而4个团4,096名士兵组成一个师(Phalangarchy)。独立作战时,马其顿步兵师除了重装步兵以外,还配属一个团的散兵(Psiloi)1,024人(大致相当于侦察兵),两个团的游击步兵2,048人,和一个团的骑兵1,024人,这样总兵力达到8,192人。集群作战时,所有的重装步兵部队组成一个巨大的方阵,通常构成马其顿阵线的左翼。菲利普时代的马其顿军队有4个步兵师,一共3万2千余人。  马其顿军队的职业性质使马其顿密集阵能够演练熟习几种复杂的战术队形,比如斜线、楔形,钳形,圆形等等,并可以按照指令迅速转换。尽管如此,马其顿密集阵同希腊密集阵相比,优缺点都很突出。马其顿方阵的冲击力更为强劲,正面攻势锐不可挡,但由于其16行的厚度加上笨重的装备,机动性和灵活性都很欠缺,对破碎地形的适应性很差;因为马其顿步兵的长矛过长过重,无法迅速调整方向,方阵侧翼的防守尤其脆弱;由于马其顿方阵双倍的厚度,相同兵力条件下战线长度就比希腊密集阵短一倍,很容易让敌方从两翼包抄。搞出这么个尾大不掉的马其顿方阵,菲利普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菲利普设计的马其顿密集阵,其实是建立在全新的战术思想上的。和传统的希腊密集阵不同,马其顿的战斗序列中密集阵并不是突击部队,其作用是压住阵脚,象一块觇板一样吸住敌人的兵力,突击敌阵的任务交给重骑兵。马其顿步骑协同的战术稍后探讨,现在先来看看马其顿的重骑兵。 马其顿重骑兵,注意骑兵头戴的“伯奥提亚”头盔 马其顿近卫骑兵在集群冲锋,注意右数第3位骑兵手中挥舞的波斯弯刀 波斯弯刀Kopis   马其顿重骑兵源于国王的骑兵卫队,因此被称为“近卫骑兵”(Hetaeroi,也有人译做“伴随骑兵”)。经过菲利普扩充的近卫骑兵,一共有8个骑兵营(Ile),分别由马其顿8个小邦的贵族子弟充任。一个骑兵营正规编制是256人,但实际上参差不齐,少则150人,多则300人,这样总共约2千人的兵力。近卫骑兵是菲利普和亚力山大手中的突击部队,往往能够决定胜负。马其顿的骑兵有数百年的传统,战术素养在希腊首屈一指。近卫骑兵战斗时通常以营(256骑)或连(64骑)为单位组成阵列,集群行动。战斗队形多种多样,有矩形、正方形、正三角形、倒三角形、楔形和菱形等等,各有不同的战术目标。比如冲击敌阵时采用正三角形或楔形以利突破,敌人溃退时用矩形或倒三角形以追求宽大的冲击面。菱形是特萨利骑兵习惯的阵形,这种阵形的优点是可以迅速改变攻击方向,左冲右突变换自如,非常适合混战。  古希腊著名军事史学家色诺芬(Xenophon, 430 – 355 BC)的著作《骑兵论》里对希腊重骑兵的装备有一个非常详尽的描述。色诺芬写书的时间正是菲利普登基前后,因此书中的描述可以视作马其顿近卫骑兵的标准装备。古希腊骑兵的战马品种源于南俄草原,体形较小但吃苦耐劳,骑兵通常撑矛跳跃上马。重骑兵的防护装备类似重装步兵,披鳞片甲保护上身,胸背关键部位加佩整片的青铜胸甲,小腿正面着胫甲。近卫骑兵佩戴“伯奥提亚”头盔(Boeotian Helmet),这种头盔取消护颊以保证骑兵有开阔的视野。骑兵的左臂因为需要控马而非常关键,一旦受伤就会导致骑兵失去机动能力,因此骑兵左手佩戴“铁手套”(Gauntlet) - 即镶嵌铁片的绵织长筒手套 - 保护整条手臂。色诺芬书中的骑兵装备一支两米长的矛和两支标枪,辅助兵器是一柄短剑。色诺芬推荐骑兵使用波斯弯刀 (Kopis),因为这种刀的弧度利于劈砍。希波战争以后波斯弯刀在希腊相当流行,马其顿骑兵大量装备。  某些战史著作认为,马其顿近卫骑兵装备类似重装步兵的长矛,作战时右手持矛,矛身挟在腋下,高速冲击敌阵,这是不符合史实的。首先,马其顿长矛必须双手握持,骑兵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其次,古希腊时代的战马还没有装备马鞍和马蹬,只有一块加厚的毛毯,骑兵坐在上面位置并不稳固,如果挟持长矛冲击敌阵,强大的冲击力会将骑兵掀落马下。福勒认为,马其顿骑兵使用长两米左右的轻矛(Xyston),冲锋时右手将矛倒持 - 如同持标枪一样 - 矛身架在肩膀上,矛尖冲下;接敌时将矛举起,从上向下朝盾牌后面的敌兵猛刺(这个姿势被称为Overhand Thrusting),然后长矛顺势脱手,拔出短剑或弯刀劈砍格斗,或者投掷标枪杀敌。  许多绘画作品里表现的马其顿重骑兵,战马都没有任何防护装备,绝大多数古典史料里面也没有提到战马被甲。马其顿重骑兵经常需要冲击防卫森严的敌阵,面对密如飞蝗的羽箭,没有甲胄保护是不可想象的。色诺芬在《骑兵论》中指出,战马受伤会给骑兵带来巨大的危险,普拉提亚战役中波斯骑兵统帅马希提就是因为坐骑受伤狂跳,被甩下马来丧命。正因为如此,战马必须严加防护,佩戴青铜面甲(Chamgron)保护脸部,鳞片甲保护头颈,整块打造的青铜胸甲(Peytral)保护前胸,前大腿也要包裹鳞片甲,最薄弱的两肋和腹部由镶嵌铁片的毛毯或兽皮包裹。道奇(T. A. Dodge)也认为马其顿骑兵的战马是被甲的。  除了近卫骑兵以外,马其顿军队还有一批轻骑兵,主要来源于希腊藩属和色雷斯,总共约1千人。这些骑兵佩戴头盔,但身上不被甲,装备一面盾牌和几支标枪,他们的任务是提高侧翼掩护,侦察敌情,以及远距离投掷标枪x扰敌人。  菲利普将原先的国王步兵卫队扩编成为近卫步兵(Hypaspists,直译为“持盾卫队”), 3个团的编制一共3千人。史学界对近卫步兵的装备一直有争议,有的认为他们是重装步兵,有的认为是轻装步兵。近卫步兵是精英部队,士兵都是从其他部队中挑选出来的,个个百里挑一。近卫步兵在马其顿阵线里位居中央,连接左翼的步兵密集阵和右翼的骑兵方阵。战斗开始以后近卫步兵的右翼跟随骑兵进攻,左翼依然保持同密集阵的接触,这样形成一条斜线,队形也逐渐拉开。因此近卫步兵的作用如同手臂的关节一样,即要支持右翼骑兵的突击运动,又要保持阵线的完整,这对士兵的战术素养要求相当高。阿里安在《亚力山大远征记》中记载,近卫步兵还担负攻城、突袭、掩护骑兵进攻等高机动性作战任务,证明他们的装备应该比普通重装步兵轻便。道奇认为近卫步兵防护装备同重装步兵一样,但使用两米长的轻矛以提高机动能力。  菲利普创建的新式军队实现统一希腊的目标绰绰有余,但还不能完成征服波斯帝国的使命。波斯帝国幅员辽阔,马其顿军队深入敌国作战,必须解决两大难题。首先,希腊军队的后勤系统非常原始,大大制约了部队的战略机动能力,菲利普必须大刀阔斧地改革马其顿军队的后勤供应体系,才敢深入敌国转战千里;其次,希腊半岛物力有限,无法支持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因此马其顿军队面对波斯各地的坚固城池,必须具备强大的攻坚能力以求速战速决。
  3. 马其顿军队的后勤和器械  传统希腊军队的后勤保障数百年不变,每一个重装步兵自带一个仆人背负装备,后勤运输仿效波斯,大量使用牛车。希腊军队允许士兵家属、以及大批营妓和小贩随行,这样每1万战斗部队就会有2、3万非战斗人员随行,大大减慢了行军速度,增加了后勤供应的压力。希腊军队的这个时代因为使用颈圈(Neck Collar)套牛拉车,一辆两架的牛车只能拉500公斤重的货物,超过这个重量颈圈就会压迫牛的气管,使之无法呼吸。一辆牛车的两头牛每天需要草料50公斤,每天只能走15公里,以后就会精疲力竭。另外牛车对道路条件要求很高,基本没有翻山越岭的能力。这种运输方式显然效率不高。  和希腊重装步兵的地主出身不同,马其顿步兵都是农牧民出身,吃苦耐劳,从来没有雇佣仆人的习惯;骑兵则通常有两、三个仆人随行。菲利普改革后勤,首先禁止士兵雇佣仆人,而专门建立服务步兵和骑兵的后勤部队,数量大概是步兵的十分之一,骑兵的四分之一。菲利普还禁止非战斗人员随军,包括士兵家属和营妓。不过这个规定在亚力山大东征期间被废除。马其顿步兵除了必须自己背负装备以外,还要自带15天的口粮,这样马其顿步兵的行军负重超过50公斤,对体能要求非常高。这些规定大大减轻了后勤的压力。菲利普的另外一项改革是大量使用骡马背驮物资,只有少量牛车运输大型器械。驮马每天只需要10公斤草料,可以驮运100公斤货物走45公里,还可以翻山越岭,大大增强了马其顿军队的战略机动能力。菲利普和亚力山大两次强行军几百公里,出其不意兵临雅典城下,体现了菲利普后勤改革的效果。  虽然经过后勤改革以后,马其顿军队的战略机动能力已经足以深入敌国作战,但如果缺乏有效的攻城器械,顿兵坚城之下的马其顿军队只能束手待毙。菲利普是西方军事史上首位将远程火力纳入军队编制的人。 马其顿军队的弩炮 马其顿军队的投石器  据《自然史》的作者、古罗马科学家普里尼(Pliny the Elder)考证,弩炮(Catapult)和投石器(Ballista)是公元前5世纪腓尼基人发明的。弩炮其实就是一副固定在发射平台上的大型弓弩,可以将一支轻型标枪水平投射600米远,经过改造的弩炮能够发射安放在槽道里的数十枚铅弹,射程可达300米,效果类似近代的霰弹炮。投石器的弹道弯曲很像现代的迫击炮,可以发射重达20公斤的石头,射程最远可达500米。除了石头以外,投石器还可以发射燃烧的火球和装满滚油的瓦罐等等。马其顿炮兵部队使用的轻型弩炮,重量只有38公斤,一匹驮马能够运输两架弩炮。投石器关键部件驮运,其余部件就地伐木打造,然后一起组装。马其顿工兵还能够就地建造巨型移动攻城塔,有好几层高,底层是一个攻城槌,用来撞破城门或城墙;上面数层装备弩炮和弓箭手,顶层能够容纳十几名步兵,放下跳板就可以冲上城墙撕杀。  菲利普将炮兵部队编入战斗序列,使其作用并不局限于攻城,而可以在野战中发挥远程火力。亚力山大征服北方蛮族的战争中,在佩利昂(Pelion)不得不转攻为守,将部队撤过一条河流,而敌军在后面紧紧追赶。亚力山大过河以后,立刻在河边高地部署炮兵部队,数百门弩炮以高射角发射标枪,越过撤退部队的头顶在他们后面形成一道弹幕,以掩护部队安全渡河。这是西方军事史关于炮火掩护最早的记录。
  4. 马其顿军队的战术  战术方面菲利普也是集前人之大成,然后推陈出新。菲利普之前的古希腊战术大师当属底比斯名将埃帕米农达(Epaminondas, 418 – 362 BC)。菲利普15岁时在底比斯当了3年人质,曾经跟埃帕米农达学习战术,他后来缔造的马其顿密集阵基本就是照搬埃帕米农达首创的斜线战术(Oblique Order)。  传统希腊密集阵战术讲究阵线平推进攻,两军接阵以后就发展成为互相推挤的混战,结果往往是对阵一方因为精疲力竭而阵形瓦解,导致失败。这种打法纯粹是在角力,毫无智谋可言,兵力优势往往可以决定胜负。埃帕米农达在卢克特拉战役(Leuctra, 371 BC)中,利用斜线次第进攻一举击败强大的斯巴达军队,首次改革了希腊密集阵战术。 埃帕米农达在卢克特拉战役采用的斜线战术示意图  此战埃帕米农达率领的底比斯军队有重装步兵6千人,轻装步兵1,500人,骑兵1千人;斯巴达军队由国王克里翁布罗托(Cleombrotos)率领,有重装步兵1万人,轻装步兵1千人,骑兵1千人。底比斯军队不但兵力处于劣势,而且士气不高,因为斯巴达重装步兵在希腊首屈一指。斯巴达军队摆出传统的8行纵深密集阵,克里翁布罗托亲率700卫队在右翼远端。埃帕米农达将6千重装步兵分为4个方阵各辖1,500人,中央和右翼的3个方阵只有4行纵深,最左边的方阵却有50行纵深。两军都把骑兵部署在两翼提供掩护。  两军各占据一块高地对峙,阵前是一条干涸的河道。斯巴达军队率先发起进攻,整个阵线稳步前进,经过河道向坡上的底比斯阵线逼近,埃帕米农达看到敌军已经前进到距离200米的地方,下令出击。两侧的骑兵先冲下坡去同斯巴达骑兵激战,很快将其击溃;左翼50行纵深的方阵率先前进,然后右面的3个方阵依次出发,形成一条斜线。这样当左翼方阵接敌的时候,其他方阵还拖在后面。色诺芬记载道,底比斯左翼50行纵深的加强方阵借助地势冲进斯巴达国王克里翁布罗托亲率的右翼方阵,如同一艘战舰拦腰撞击敌舰,斯巴达方阵顿时土崩瓦解,克里翁布罗托力战而死。此时斯巴达阵线其它方阵正等待对面底比斯步兵的进攻,只能坐视右翼方阵的覆灭,传统希腊密集阵笨拙僵硬的弱点在此暴露无遗。消灭斯巴达右翼方阵以后,底比斯的左翼加强方阵士兵全部右转,开始攻击斯巴达阵线暴露的侧翼,而其他底比斯方阵此时也陆续接敌,会同左翼方阵两面夹击,一个接一个地击溃斯巴达阵线的各个方阵。  此战埃帕米农达运用了在局部集中优势兵力的战术原则,梯次配置兵力,创造了两面夹击敌人的机会。这是希腊密集阵战术300年来出现的最革命性的创新。菲利普统一希腊的凯罗尼亚战役(Battle of Chaeronea, 338 BC)就借鉴了埃帕米农达的斜线战术,但推陈出新,步骑协同进攻一举击败雅典、底比斯联军。  凯罗尼亚战役参战的雅典联军兵力一共3万5千人,包括大约3千骑兵,马其顿军队不足3万人,其中包括近卫骑兵2千人,特萨利重骑兵1千人。雅典联军安装惯例排出8行纵深的密集阵,骑兵在两翼保护,雅典军队组成左翼,底比斯军队在右翼,左右各有一道山脊和一条河流保护侧翼,占据的地形相当有利。马其顿阵线中央由64个营的密集方阵组成,菲利普率领近卫骑兵和近卫步兵组成右翼,18岁的亚力山大率领1千特萨利重骑兵和数千游击步兵组成左翼。 凯罗尼亚战役示意图  菲利普带领近卫骑兵率先发起进攻,稳步向雅典军团前进,他们左边的12个营的近卫步兵方阵一个接一个地跟随前进,形成一条阶梯形的斜线。近卫步兵全部出动以后,马其顿的密集方阵右翼也跟着次第出动,加入这条越来越长的斜线阵形,但密集阵左翼和亚力山大的部队按兵不动。雅典军团等到马其顿的右翼逼近以后立刻发起冲锋,雅典步兵同马其顿近卫步兵接战,雅典骑兵则同马其顿近卫骑兵捉对撕杀。这时菲利普率部开始且战且退,雅典军团见敌退却,信心倍增,紧追不放。马其顿右翼一直退却了200米,退到自己阵线的后面,而近卫步兵方阵依然是梯次后退,保持密集阵和骑兵方阵的联系。雅典军团越来越多的部队被退却的马其顿右翼调动,加入追击,最后整条阵线都开始前进。此时右翼的底比斯军团就面临一个选择,是跟随雅典阵线前进,还是原地不动,静观其变。由于不明白马其顿军队的意图,底比斯军团决定按兵不动,这样雅典联军的阵线就出现脱节,雅典军团右翼完全暴露,菲利普等待的战机终于出现。  在一片号角声中,亚力山大率领特萨利骑兵以菱形突入雅典方阵的右侧,而游击步兵向底比斯军团发起进攻,阻止他们援助雅典军团。与此同时,菲利普的右翼和马其顿密集方阵也向雅典军团正面发起攻击,雅典阵营在两面夹击下很快崩溃。然后亚力山大的骑兵绕到底比斯军团后面,向压阵的底比斯精英部队“圣军”(Sacred Band)发动进攻,将这300人全部歼灭。至此雅典联军全线溃退。  凯罗尼亚战役开局,雅典联军战线两侧有自然屏障保护,可谓毫无破绽。菲利普的战术机动有效调动了敌军,制造了一个先前并不存在的暴露侧翼,然后亚力山大的骑兵抓住机会完成致命一击。此战菲利普并没有照搬埃帕米农达,而是充分利用重骑兵的突击能力,步骑协同两面夹击。凯罗尼亚战役体现出的战术思想,亚力山大将在征服波斯的三大战役中反复运用,写下西方军事史最为辉煌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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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层的心 2017-4-25 08:56:28
本帖最后由 巧克力 于 2011-8-25 09:49 编辑

亚历山大征战记之二:格拉尼克斯战役   公元前334年春天,当一切准备就绪以后,亚力山大率领3万5千马其顿军队渡过赫拉斯滂海峡,同先期到此建立桥头堡的马其顿老将帕米尼奥(Parmenio)的部队汇合。马其顿侦查骑兵很快在赫拉斯滂海峡以东60公里的格拉尼科斯河(Granicus River)发现大批波斯骑兵,亚力山大立刻率军向东前进,寻找波斯主力决战。  亚力山大果然在格拉尼科斯河遇到了严阵以待的波斯大军。波斯人在河对面沿岸排列波斯骑兵,阵线长达3公里。马其顿军队如果进攻,必须渡过水流湍急的格拉尼克河,爬上陡峭的河岸仰攻,而波斯骑兵可以居高临下倾泻箭雨,也可以冲下来攻击半渡的马其顿部队,地形可谓相当有利。帕米尼奥向亚力山大建议暂缓攻击。但亚力山大执意马上进攻,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波斯阵形的弱点。  战役打响了,亚力山大亲率1千6百名名近卫骑兵冲进河里。亚力山大身披金色铠甲,头盔上白色的羽冠高高耸立,策马冲在最前面。当他们冒着波斯人的箭雨,艰难爬上河东岸时,波斯人已经认出了亚力山大。立刻有多个波斯贵族冲上来和他搏斗。混战中亚力山大的长矛折断,不得不用短剑格斗,这时一个叫罗萨斯(Rosaces)波斯贵族冲到亚力山大背后,用战斧劈中他的头盔。波斯人的战斧削掉了亚力山大的羽冠,将头盔砍裂,强烈的振荡使亚力山大几乎晕眩过去。罗萨斯见一击得手,欣喜若狂,再一次高举战斧准备结果了亚力山大,成就无上的战功。 亚力山大雕像  1. 一代天骄  传说亚力山大出生的那一天,小亚细亚依斐斯(Ephesus)的黛安娜神庙被一场大火烧毁。古典史学家评论道:“黛安娜正忙着迎接亚力山大来到世间,那里顾得上自己的神庙!”   根据普鲁塔克考证,亚力山大出生于公元前356年夏天。他的母亲是希腊半岛西北部埃庇罗王国(Epiro)的公主奥琳匹娅(Olympias)。由于埃庇罗比马其顿还要野蛮落后,奥琳匹娅身上带有许多蛮族公主的特征,比如喜好巫术,经常在后宫搞生殖崇拜的仪式等等。她还是古希腊历史上著名的宫廷阴谋家。亚力山大性格里狂暴冲动的一面显然来自母亲,但同时他也继承了父亲菲力普孜孜不倦、脚踏实地的作风。菲力普一生有过六个妻子,子女十几人,私生子更是不计其数。亚力山大虽然不是长子,但却是公认最优秀的王子。亚力山大13岁的时候,菲力普为他请来了希腊著名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做老师。以后的3年中,亚里士多德教授亚力山大哲学、医学、动植物学和地理,培养了亚力山大求知好学的精神。最难能可贵的是,亚里士多德向亚力山大传授了科学推理和逻辑分析的思维能力。亚力山大日后的赫赫战功,彪炳千古的指挥艺术,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亚里士多德的教诲。  亚力山大可以说是历史上所有天之骄子的典范。即使在追求外表美的希腊人当中,亚力山大也是卓而不群的人物。他中等身材,身体健美匀称,一头金色的卷发下面是一张俊美的面庞(亚力山大的金发大概来自他的色雷斯祖先,因为绝大多数希腊人是黑发)。马其顿王国一直同波斯保持密切关系,使节来往频繁。当父王不在的时候,亚力山大经常以王子身份接待波斯使者。同波斯使者交谈时,亚力山大表现出超越年龄的成熟。他对波斯王美轮美奂的宫殿,闻名世界的空中花园,以及如花似玉的妃嫔丝毫不感兴趣,而是专门询问波斯帝国通往小亚细亚的主要道路,几个战略要地之间的距离,波斯王指挥过的战役,以及他管理国家的方式等等。亚力山大显然让波斯使者们印象深刻,他们对菲力普说:“我们的王子也许富甲天下,贵国王子的智慧却是举世无双。”   亚力山大少年时代最著名的逸事当属驯服烈马“布西法罗”(Bucephalus)。布西法罗是特萨利进贡的一匹战马,性情非常暴烈,无人能够制服得了。菲力普正打算将它送回去,12岁的亚力山大自告奋勇要求驯马。他先轻揽马缰,用手梳理它的鬃毛,低声呼唤它的名字;等到布西法罗情绪稳定下来以后,亚力山大跳上马背,先放松缰绳由它信步漫游;看到布西法罗的烦躁完全消散,兴致逐渐高涨时,亚力山大策马疾行,并大声呼呵催促它加速,这样飞奔数圈才停下来。旁观的文武群臣欢声雷动,菲力普高兴地流下了眼泪,他拥抱亚力山大,说道:“孩子,去开辟你的广阔天地吧,马其顿实在是埋没你了。” 布西法罗后来成为亚力山大的战马,跟随他东征西讨,最后在印度吉达斯普战役(Hydaspes)中阵亡,享年28岁。亚力山大为了纪念它,在战场附近筑城一座,取名布西法拉(Bucephala,今天叫做Jehlum,在巴基斯坦旁遮普省境内)。  成年以后的亚力山大最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强烈的使命感、钢铁般的意志、和近乎完美的自制力。亚力山大并没有继承菲力普酗酒好色的毛病,几次婚姻都是出于政治目的。他从不贪图肉体的快感,唯一的嗜好是打猎,闲暇时主要以读书打发时间。亚力山大将身体的本能和情感致于理智的严格控制之下,整个生命似乎只为他的事业燃烧,这在习惯于纵情声色的现代人眼里,实在显得不可思议。很多史学家认为亚力山大是同性恋者,或者至少是双性恋者,但这种说法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凯罗尼亚战役以后,菲力普怀疑王后奥琳匹娅有奸情,将她遗弃,另娶马其顿将领阿塔罗(Attalus)的侄女克琉芭特拉为王后。奥琳匹娅投奔兄长埃庇罗国王,亚力山大跟随母亲离开马其顿,因此在以后的将近两年间失去了王子地位。公元前336年,菲力普同奥琳匹娅和解。不久,菲力普在一个宴会上被马其顿贵族保萨尼埃刺杀。后世史学家大多认为奥琳匹娅是此事的主谋,但没有证据表明亚力山大也参与其中。此时的马其顿,王位继承全凭实力,并没有任何定制。年仅20岁的亚力山大因为凯罗尼亚一战崭露头角,得到马其顿军队的拥戴,顺利即位国王。在奥琳匹娅的策划下,亚力山大将资深将领阿塔罗、王妃克琉芭特拉和她一岁的幼子处死,另外被杀的还有菲力普的侄子等几个王位继承人。这种做法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是无可厚非的。亚力山大并没有伤害他同父异母的哥哥阿里达依(Arridaeus),后者在亚力山大死后成为马其顿帝国名义上的君王。  希腊各国以为亚力山大年幼可欺,纷纷反叛,以雅典为首组成一个反马其顿联盟。此时亚力山大正在北方征服蛮族部落,他得知情况后,立刻率大军强行军昼夜兼程,突然出现在特萨利平原。亚力山大来得实在太快,希腊各国还没有临战动员,无兵可用,只得签了城下之盟。亚力山大於是仿效菲力普,召开希腊城邦代表大会,共同商议征讨波斯的大计。会上亚力山大被推举为希腊联盟的大元帅(Hegemon),主持对波斯的战争。次年希腊城邦底比斯在雅典挑拨下又公然叛乱,驱逐马其顿驻军。亚力山大再次领兵从北方赶回,击败底比斯军队,随后将底比斯城夷为平地,人民全部卖为奴隶,以震慑希腊各国。斯巴达拒绝参加希腊联盟,派兵据守科林斯地峡,打算抵抗到底。受到伊索克拉底的影响,亚力山大容忍了斯巴达的迕逆,留下马其顿大将安提帕特(Antipater)领军1万5千人驻扎科林斯监视斯巴达,然后返回马其顿作远征波斯的准备。  亚力山大筹划远征波斯帝国,展现了破釜沉舟的气概。他将所有的财产都分给了留守的将领,当有人问他带什么去远征,他答道:“唯有希望。” 由于供养马其顿军队开销巨大,菲力普身前欠下500塔伦(Talent)的债务,亚力山大为了远征波斯又举债800塔伦,出征时金库里只有60塔伦的资金,只够发两个星期的军饷,携带的粮草也仅够维持一个月。塔伦是古典时代的黄金计量单位,大约相当于30公斤。亚力山大所欠外债1,300塔伦等于39吨黄金,按照2005年的黄金市场价格每盎司440美元换算,价值4亿2千9百万美元,这足以让马其顿破产好几次了。债主们之所以愿意出资,还是期望亚力山大征服波斯,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回报。亚力山大果然不负众望,只花三年就攻灭波斯帝国,洗劫了波斯王的金库。据古典史料记载,亚力山大掳获的黄金需要五千头骆驼和两万头骡子驮运,总计18万塔伦(即5,400吨),价值830亿美元。从这个角度看,亚力山大远征波斯,实质上是军阀和财阀联合发动的侵略掠夺战争。  公元前334年春天,亚力山大准备就绪,率领马其顿大军离开首都佩拉(Pella) ,经过20天的跋涉抵达赫拉斯滂海峡。两年前马其顿老将帕米尼奥领军一万先期渡过赫拉斯滂海峡到小亚细亚建立桥头堡,马其顿大军在先头部队的接应下顺利渡过海峡。古希腊史学家迪奥多罗(Diodorus)对亚力山大远征军的战斗序列有一个非常详细的交代。远征军的重装步兵包括马其顿步兵9,000人,近卫步兵3,000人,希腊联盟步兵4,000人,以及希腊雇佣军6,000人;轻装步兵包括希腊联盟游击步兵2,000人,色雷斯标枪手4,000人;另外还有马其顿和克里特弓箭手1,000人,以及阿格里亚标枪手1,000人。骑兵部队包括8个连的近卫骑兵1,800人,特萨利重骑兵1,200人,希腊联盟重骑兵400人;此外还有马其顿轻装骑兵1,800人。这样亚力山大的远征军一共有步兵3万人,骑兵5,200人。帕米尼奥军团同波斯军队多次苦战以后大量减员,此时还有大约8,000人。值得注意的是,迪奥多罗描述的这个战斗序列并不包括后勤辎重部队和炮兵部队,因此马其顿远征军的总兵力应该在5万人左右。   2. 日落波斯帝国  亚力山大征波斯的时机相当好。波斯帝国经过二百多年的强盛以后,已经是江河日下,风雨飘摇。  远征希腊的波斯王薛西斯享国22年,于公元前464年去世。其后的波斯王阿塔薛西斯(Artaxerxes,464-423 BC)和大流士二世(Darius II, 423-404 BC)两朝都有20年左右,而阿塔薛西斯二世(Artaxerxes II Mnemon,404-358 BC)的统治长达46年,这一百多年波斯帝国政局稳定,人民安居乐业,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这个时期雅典领衔的希腊联盟频频挑战波斯帝国在地中海东岸的权威,并于公元前459年出动海军支持埃及的叛乱。波斯帝国采取政治攻势为主,军事斗争为辅的策略,利用斯巴达同雅典的矛盾,以及希腊人贪财好利的心理,大搞金钱外交,挑动希腊城邦的内斗,资助斯巴达同雅典争夺霸主地位。这个策略非常成功,直接导致了长达40多年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公元前406年,斯巴达最终赢得了伯罗奔尼撒战争,雅典军事强国的地位彻底丧失。公元前387年,希腊各国正式和波斯达成和平协议,波斯帝国实质上赢得了绵延百余年的希波战争最后的胜利,但这个胜利却埋下了日后败亡的种子。  波斯帝国的百年盛世造成的一个后果就是承平日久,武备废驰。居鲁士和大流士时代强悍的波斯步骑兵逐渐成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摆设,著名的波斯精锐步兵“长生军”到亚力山大时代已经沦为波斯王的仪仗队,战斗效能丧失殆尽。尚武的传统在民间已经消失,成为波斯贵族阶层的专利,而银弹攻势的屡试不爽使波斯帝国愈加忽视军队的建设和武力的提升。希波和平达成以后,波斯帝国军队里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希腊雇佣军,到亚力山大东征时已经达到5万之众,而希腊雇佣军将领也逐渐登堂入室,成为波斯王的左膀右臂。希腊雇佣军出色的战斗力使波斯帝国几乎放弃了步兵的建设,而将注意力集中在发展骑兵之上。  波斯文化在战争理念上同希腊文化截然不同。后世史学家注意到,波斯文化具有强烈的阴性特征。波斯人习惯于通过外交谈判、贿赂、甚至阴谋诡计解决争端达到目的,而不是单纯依靠武力。军队首先是一个战略威慑力量,是波斯人谈判的筹码,这就是波斯军队通常数量庞大的原因。薛西斯亲率波斯大军远征希腊时,在温泉关面对斯巴达国王利奥尼达统帅的七千希腊步兵,难以置信地问身边的希腊贵族德马拉图(Demaratus):“你真的认为他们区区七千人敢于挑战我的大军?” 随后薛西斯命令数十万波斯大军在温泉关前列阵,整整4天按兵不动,就是期望斯巴达人意识到实力悬殊而主动开关请降。结果众所周知,利奥尼达带领三百斯巴达勇士阻击波斯大军掩护希腊军队撤退,最后全部战死。波斯大将马多尼也认为希腊人头脑愚钝,动辄兵戎相见,一旦上战场就心无旁骛死战到底,结果往往是失败者死伤殆尽,而胜利者也代价惨重。“他们都说一种语言,应该能够找到更好的办法解决分歧 - 比如谈判,或者交流看法 - 什么都比打仗强。”   波斯战争理念的另外一个特点,就是非常强调将领单打独斗的悍勇和身先士卒的精神。波斯军事贵族和他们豢养的贴身卫队向来都是波斯军队的中坚,他们的战斗力远远强于普通士兵。波斯帝国鼎盛时期的许多战斗,都是对阵双方的将领出面单挑决定胜负,这样可以减少双方士兵无谓的杀戮。普拉提亚战役马多尼邀请斯巴达主帅保萨尼埃上阵单挑,就是依照波斯人的惯例。混战中波斯人的战术核心也往往是擒贼先擒王,两边的将领捉对撕杀,主帅阵亡通常就意味着战役的失败,例如普拉提亚战役里马多尼的阵亡就立刻导致波斯军队的崩溃。这种将战争仪式化的理念,产生的负面作用就是部队整体战斗力和战术能力的低下。  进入公元前4世纪,波斯军队也产生了一些积极的变化。首先是铁甲骑兵(Cataphract)的出现。波斯铁甲骑兵身披重甲,战马也披挂鳞片甲,装备长矛和弓箭,必要时能够以密集队形冲击敌阵,是类似马其顿近卫骑兵的突击部队。史料记载波斯铁甲骑兵最早出现在公元前396年,斯巴达国王阿格西拉率领八千步兵远征小亚细亚,在一次战斗中遭遇了波斯铁甲骑兵的集团冲锋,他们“象慧星一样高速冲进斯巴达阵线”。 亚力山大进军波斯以后,在伊苏斯和高加米拉都遭遇了波斯铁甲骑兵。  公元前372年,波斯将领达塔姆(Datames)组建了一支新型步兵部队”卡尔达克“(Kardakes)。卡尔达克事实上类似中国古代的军户制度,卡尔达克士兵子承父业,世代为兵。有些史学家经过考证,认为卡尔达克是古典时代库尔德人的别称,因此推断他们全部由强悍的库尔德山民组成。有些古典史料里也将卡尔达克称为“库尔德雇佣军”。卡尔达克通常被认为是仿效希腊的重装步兵,也采用密集方阵战术。伊苏斯战役大约有3万卡尔达克步兵参战,组成波斯阵线的左翼。但是卡尔达克的战斗力显然无法和希腊雇佣军相比,而亚力山大的近卫骑兵就是在波斯左翼阵线突破。伊苏斯战役以后这支部队就销声匿迹了。  后世史学家大多认为,波斯帝国的衰落始于长达46年的阿塔薛西斯二世王朝,具体表现是中央集权的削弱。各省总督掌握地方军政大权,逐渐形成割据局面,相互之间明争暗斗,甚至公开叛乱,挑战波斯王的权威。公元前354年,阿塔薛西斯三世(Artaxerxes III Ochus, 358-338 BC)继位不久,赫拉斯滂-弗里吉亚(Hellespontine Phrygia)总督阿塔巴兹(就是普拉提亚战役幸存的波斯将领阿塔巴兹的后人),联合希腊雇佣军将领蒙托起兵造反,兵败以后逃亡到马其顿避难。跟随阿塔巴兹逃亡的还有蒙托的弟弟蒙农,他后来效力波斯王大流士,成为亚力山大最强劲的对手。  由于波斯王对权臣贵族越来越忌惮,只得信赖身边的阉人,结果又导致宦官专权。阿塔薛西斯三世王朝出现了一个臭名昭著的大宦官巴古阿(Bagoas)。此人很得波斯王的倚重,主持收复了埃及,还平定了犹太地的一次叛乱,最后官至宰相,权倾朝野。公元前338年,巴古阿指使御医毒杀包括波斯王在内的所有王室成员,只留下年幼的王子阿西斯(Arses)和一位公主,阿西斯继位成为阿塔薛西斯四世。两年以后,巴古阿又将阿西斯毒死,扶立阿塔薛西斯三世的堂兄阿塔沙塔亲王(Prince Artashata)为波斯王,这就是波斯帝国的末代君王大流士三世。没过多久,巴古阿又打算故伎重演,结果被大流士识破处死。  这一系列的内乱严重动摇了波斯王朝的统治基础,此时的波斯帝国宛如一棵内部朽坏的大树,外表看起来虽然枝繁叶茂,但已经抵挡不住一场暴风雨的袭击。公元前334年,22岁的亚力山大领军渡过赫勒斯滂海峡进入小亚细亚,这场暴风雨终于来临。 亚力山大进军小亚细亚路线图  3. 格拉尼克斯战役  亚力山大将在小亚细亚迎战波斯帝国最出色的战略家、希腊雇佣军统帅蒙农(Memnon,380-333 BC)。蒙农大概是整个波斯帝国唯一有能力击败亚力山大的人。  这年46岁的蒙农是希腊罗德岛人,22岁时参加雇佣军,跟随哥哥蒙托(Mentor,385-340 BC)到波斯服役,雇主是小亚细亚赫拉斯滂总督阿塔巴兹(Artabazus,389-325 BC)。阿塔巴兹对蒙托兄弟非常器重,将自己尚未成年的女儿芭辛(Barsine,363?-309 BC)许配给蒙托。公元前354年,阿塔巴兹起兵造反,兵败以后蒙农护送阿塔巴兹和芭辛逃到马其顿,得到菲力普的庇护;蒙托只身逃亡埃及,后来投降波斯王,受到重用。阿塔巴兹等人在马其顿避难12年以后,才得到波斯王的赦免回国。这期间蒙农有机会深入了解菲力普的新式军队,还结识了少年亚力山大。亚力山大驯服烈马布西法罗,蒙农想必也在一旁目睹,对这位天之骄子印象深刻。  蒙托去世以后,蒙农娶嫂子芭辛为妻,并继承了蒙托在小亚细亚的封地,以及他缔造的两万希腊雇佣军。公元前336年,马其顿老将帕米尼奥领军进入小亚细亚建立桥头堡。年过七旬的帕米尼奥身经百战,但依然不是蒙农的对手,在马格尼西亚一战中损兵折将,不得不退守罗迭(Rhoetium)坚城。等到亚力山大领军渡过赫拉斯滂海峡同帕米尼奥会师,蒙农寡不敌众,只得退避三舍。这时波斯帝国小亚细亚各省总督纷纷领兵前来,在格拉尼克斯河(Granicus River)以东的平原集结。根据古典史料记载,格拉尼克斯战役波斯参战的军队包括两万骑兵,和五千希腊雇佣军。波斯联军的指挥权掌握在爱奥尼亚总督斯庇特里达提(Spithridates)和赫拉斯滂总督阿西提(Arsites)手里。  蒙农根据自己对亚力山大的了解,以及马其顿军队粮草不继的情报,在波斯联席军事会议上提出避实击虚的策略。他提议诱敌深入,避免和亚力山大决战,仅以小股骑兵部队不停x扰,同时将村庄良田付之一炬,坚壁清野以断绝马其顿军队的给养来源。当马其顿远征军在小亚细亚深陷波斯骑兵的游击战泥潭时,蒙农打算亲率希腊雇佣军主力在强大的波斯海军护送下,从海路入侵希腊,联合斯巴达进攻马其顿。蒙农只带来五千希腊雇佣军,就是不想在一场战役中拿自己的老本作赌注。这个策略相当高明,如果得以顺利实施,则亚力山大凶多吉少。可惜波斯各省总督完全不能接受蒙农的策略,他们一方面嫉妒蒙农深得波斯王信任,另一方面认为他们的波斯勇士完全能够对付马其顿远征军。赫拉斯滂总督阿西提明确表示,不能容忍自己领地上哪怕一座房屋遭到焚毁。波斯联席军事会议最后决定在格拉尼克斯河迎战亚力山大。  后世史学家在研究波斯军队的败因时,指出波斯战役指挥体系弊病很多。波斯集结的部队都是由各省总督率领,这些波斯贵族们相互之间没有隶属关系,在战役决策上各执己见,最后得以通过的往往是一个不伦不类的折中办法。波斯军队决定在格拉尼克斯河东岸列阵,等待亚力山大来攻。格拉尼克河宽二十到三十米,水流湍急,深浅不一,许多河段可以涉渡。波斯军队列阵的东岸,是相当陡峭的高坡。波斯骑兵沿河摆出一字长蛇阵,阵线长约三公里。他们后面的高地上是五千希腊雇佣军的密集阵。有些史学家根据波斯阵线的长度,推测波斯骑兵的真实兵力最多有一万人。  后人对波斯军队的这个布阵大惑不解。波斯人违背常规,将骑兵沿着河岸部署,使其机动性强的优势无从发挥,只能被动地抵挡马其顿的攻势,这样波斯骑兵的战斗效能只相当于轻装步兵;而具备抗冲击能力的希腊雇佣军密集阵放在骑兵阵线后方,完全成为看客。英国史学家威廉-塔恩爵士(Sir William Tarn)却认为波斯人的安排大有道理,他们知道亚力山大肯定亲率骑兵主攻,想利用波斯骑兵的优势兵力围攻并击杀亚力山大,从而赢得战役。无论如何,波斯军队阵形的弊端非常明显,而亚力山达将充分利用这个缺陷赢得战役胜利。 格拉尼克斯战役示意图  此役马其顿参战部队大约18,000人。亚力山大按照惯例布阵,左翼是帕马尼奥统帅的六个马其顿密集阵,一共9,000重装步兵,特萨利和其他希腊联盟重骑兵1,800人在他们左侧提供保护;右翼从左到右分别是三个方阵的近卫步兵3,000人,马其顿轻装骑兵750人,亚力山大亲率的近卫骑兵1,800人,右翼远端是装备弓箭和标枪的1,000游击步兵。古典史料还提到有一支炮兵部队部署在马其顿密集阵的后面,准备用弩炮以高射角发射标枪,为马其顿密集阵的进攻提供炮火支援。  双方列阵完毕,互相对峙了一段时间以后,马其顿军队率先发动进攻。亚力山大先派将领阿铭塔(Amyntas)率领750名轻骑兵和250名近卫骑兵,在1,000近卫步兵的支持下佯攻波斯左翼远端。这支马其顿前锋部队冒着波斯人密如飞蝗的羽箭,艰难渡过河流仰攻东侧河岸上居高临下的波斯骑兵,波斯骑兵投掷出手中的标枪以后,拔出弯刀冲下河岸同马其顿步骑兵混战。与此同时,波斯阵线左翼的其他部队纷纷向这里移动以加强防线。这两千马其顿前锋部队寡不敌众,遭受惨重伤亡,但死战不退,将越来越多的波斯骑兵吸引到这里。亚力山大看到波斯阵形因为调动而开始散乱,尤其左翼靠中央的部分被削弱,立刻发动总攻,率领1,800名近卫骑兵在右侧1,000游击步兵的支持下以楔形向波斯阵线的薄弱点突击,左侧2,000近卫步兵各个连级方阵紧跟着次第出动,形成一条斜线。  亚力山大率领的近卫骑兵冲上河岸,和波斯骑兵绞杀到一起,数千人拥挤在狭窄的河岸边混战。罗马史学家阿里安写到:“虽然这是骑兵之间的战斗,但更象步兵的混战,双方的战马拥挤在一起动弹不得,骑兵近在咫尺相互搏斗,马其顿人竭力把波斯人从岸边逼退,波斯人竭力阻止马其顿人登上河岸,并试图把他们赶回河里。” 跟上来的马其顿游击步兵开始发挥作用,他们最擅长在狭小空间里的肉搏战,这时专门攻击波斯人的座骑。此时左侧近卫步兵的密集方阵也陆续渡河接敌,将马其顿骑兵打开的缺口越撕越大。在亚力山大步骑协同的凌利攻击之下,波斯的中央阵线被逼迫得不断后退,阵形开始瓦解。马其顿左翼重装步兵的密集阵和希腊联盟重骑兵此时也渡过格拉尼克河,对波斯的右翼发起攻击,战役至此波斯军队已全线崩溃。  此战波斯贵族将战役指挥的责任弃之不顾,争先恐后地来和亚力山大决斗,也导致波斯军队失去应变能力。波斯王大流士的女婿米特里达提(Mithridates)在四十名波斯勇士的簇拥下向亚力山大猛扑过来,米特里达提投掷的一支标枪击中亚力山大,穿透了他的铠甲,亚力山大忍痛拔出标枪,挺矛将米特里达提刺落马下。另一个波斯贵族罗萨斯从背后用战斧猛砍亚力山大的头部,利斧穿透头盔伤及他的头骨,这一斧几乎要了亚力山大的性命。没等罗萨斯再砍第二斧,亚力山大转过身来用短剑杀死了他。波斯艾奥尼亚总督斯庇特里达提趁亚力山大身负重伤,摇摇欲坠之时,从旁边冲上来刺出一剑,但被亚力山大的卫队长克莱特(Cleitus the Black)将手臂齐肩砍落。这场混战中,在亚力山大周围一共倒下了八位波斯贵族。  波斯骑兵作鸟兽散,希腊雇佣军并没有溃逃。他们秩序井然地退到一个山脚下,向亚力山大提出停战要求,表示愿意改换门庭为马其顿而战。亚力山大考虑到希腊雇佣军已经成为波斯军队的中坚力量,必须大开杀戒以儆效尤,阻止更多的希腊人为波斯效力。因此亚力山大拒绝了希腊雇佣军的要求,指挥大军将他们团团围住,由马其顿密集阵从正面强攻,他亲率近卫骑兵包抄两翼。希腊雇佣军拼死抵抗,马其顿军队此战的伤亡大多发生在这里。这五千希腊雇佣军大多数阵亡,余下两千多人被带上镣铐送回马其顿卖做奴隶。  此战亚力山大用两千精锐步骑兵佯攻波斯阵线左翼远端,不仅将波斯左翼钉住,使其无暇向马其顿的右翼迂回包抄,而且调动其他波斯骑兵前来增援,削弱了波斯中央阵线,从而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攻击点。波斯阵线被突破以后,马其顿斜线战术发挥作用,跟进次第攻击的重装步兵将缺口越撕越大,最终导致整个波斯阵形的崩溃。不过波斯军队的斩首战术也几乎奏效,此战亚力山大遭到围攻,身被数创,能够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很多古典史学家认为冥冥中有神灵在保护亚力山大。  格拉尼克斯一战马其顿军队阵亡不足五百人。波斯阵亡数字不详,估计应该超过四千人,其中包括希腊雇佣军。虽然波斯军队此战未伤元气,但除了希腊雇佣军统帅蒙农以外,波斯小亚细亚地区几乎所有的军政首脑都在这里阵亡(赫拉斯滂总督阿西提战后畏罪zx),导致严重的后果。接下来的一年里,亚力山大扫荡小亚细亚全境,所向披靡,再也没有遇到大规模的抵抗。   4. 成事在天  对于波斯帝国来说,小亚细亚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落。波斯王大流士接到格拉尼克斯的战报以后,才开始重视亚力山大的远征。蒙农趁机向大流士进谏,认为亚力山大在希腊的统治非常不稳固,以斯巴达、雅典为首的很多希腊国家都愿意摆脱马其顿的控制。他建议敌进我亦进,依靠波斯海军夺取爱琴海上具有战略价值的岛屿,伺机运送陆军在亚力山大的后方登陆,切断马其顿军队的后勤补给线;然后派一支远征军从海路到希腊,联合斯巴达北上进攻马其顿。大流士非常赞同蒙农避实就虚的战略,任命他为整个小亚细亚战区司令长官兼任波斯海军统帅。  蒙农很快集结埃及、腓尼基、塞浦路斯等波斯藩属的战舰一共600余艘,然后由塞浦路斯北上,准备占据米卡雷湾(Mycale Bay)的海港米莱托(Miletus)。亚力山大针锋相对,率军沿爱奥尼亚海岸迅速南进,早波斯海军三天抢占米莱托。以后的几天,波斯海军在米莱托港外列阵挑战。港内有马其顿海军约160艘战舰,虽然大多数马其顿将领主张出海迎战,亚力山大非常明智地下令坚守不出,而是派出步骑兵控制米卡雷湾附近所有能够靠岸的地点。古典时代的战舰续航能力有限,每天都必须靠岸补充给养和淡水。波斯海军无法靠岸补充食水,坚持了几天以后不得不撤围而去。这年秋天,亚力山大继续南下,进攻波斯海军基地哈利卡纳斯(Halicarnassus)。由于波斯舰队从海路源源不断地运送给养援兵,哈利卡纳斯坚守三个多月,让亚力山大付出巨大代价,而城破以后波斯海军从容地将大部分守军从海路撤走。到公元前333年春天,亚力山大攻占了爱奥尼亚海岸的所有港口,但依然无法有效限制波斯海军的活动。蒙农和亚力山大第一年的较量打成一个平手。  进入公元前333年,蒙农的持久战略开始奏效。虽然亚力山大克服了大半个小亚细亚,但需要派驻大批留守部队控制各个战略要地,兵力越来越捉襟见肘,军费开支也越来越难以承受。亚力山大不得不下令解散马其顿海军,只留下十几艘轻型战舰,而将海军官兵编入陆军。亚力山大这一决定让后世史学家对他的战略眼光产生怀疑,因为波斯海军随时可以威胁他的后方。但在当时的情况下,马其顿海军区区160艘战舰,根本无法撼动波斯海军的制海权,但就是这么一支小规模的舰队依然雇佣水兵和桨手两万多人,每月开支的军费高达30塔伦。亚力山大解散海军大概也是无奈之举。不过亚力山大并没有忽视波斯海军的威胁,他的战略对策就是沿着地中海东岸向南进军,攻克腓尼基、埃及等波斯藩属,控制所有海港,这样波斯海军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亚力山大将爱琴海面拱手相让,使蒙农可以放手实施他的战略构想。公元前333年夏天,蒙农趁亚力山大进军小亚细亚内陆之机,挥师北上占领刻斯(Cos)、奇奥斯(Chios)、里斯勃(Lesbos)等7个爱琴海港口,兵锋直指赫拉斯滂海峡,要切断亚力山大同马其顿的联系。与此同时,蒙农花费巨资招兵买马,将麾下的希腊雇佣军扩充到三万人,并派遣特使携带大量黄金去斯巴达晋见国王阿吉斯(Agis),商谈联合北伐马其顿,得到阿吉斯的积极响应。  也许真是天意要灭亡波斯,公元前333年8月间,正当蒙农雄心勃勃,盘算着如何直捣亚力山大的老巢的时候,突然感染风寒高烧不退,没几天就不治身亡。蒙农壮志未酬身先死,对波斯帝国无疑是一个沉重打击。虽然蒙农的继任法纳巴兹(Pharnabazus,370-320 BC)继续执行他的策略,攻克赫拉斯滂海峡出口处的岛屿特内伯(Tenebos),甚至在海峡内的加里波利(Callipolis)建立了一个据点,但大流士对他缺乏信任,这个最有可能为波斯赢得战争的策略最终流产。蒙农死后,大流士召开军事会议商议对策,会上大多数波斯将领主张同亚力山大决战,大流士因此下令波斯帝国所有藩属派出勤王之兵向巴比伦集结,其中包括法纳巴兹准备用来远征马其顿的三万希腊雇佣军。这一命令对法纳巴兹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使联合斯巴达进攻马其顿的计划成为泡影。  值得一提的是,斯巴达国王阿吉斯见波斯的远征遥遥无期,两年以后独自起兵进攻马其顿。此时亚力山大已经攻灭波斯帝国,将3,000塔伦黄金运回马其顿,结果安提帕特用这笔钱招募大批雇佣军,最后集结四万大军在米加罗波利(Megalopolis)击败两万斯巴达军队,阿吉斯在战役中阵亡。此战斯巴达军队战死5,300人,而赢得战役的马其顿军队也阵亡3,500人,充分体现了战斗的激烈和残酷,也为蒙农的战略构想划上一个令人慨叹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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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团面团 2017-4-25 08:5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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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征战记之三:伊苏斯战役 伊苏斯战役以前亚力山大和大流士的行军路线。蓝色为亚力山大,红色为大流士。  公元前333年8月底,亚力山大征服小亚细亚腹地以后,立刻南下进军波斯帝国在小亚细亚最后的据点西里西亚(Cilicia)。波斯西里西亚总督阿萨姆(Arsames)继续诱敌深入,弃守金牛山脉上的险要山口,使得马其顿大军轻易进占首府塔苏斯(Tarsus)。与此同时,波斯王大流士亲率数十万大军从巴比伦出发,于9月初到达阿曼山脉东侧的索克依(Sochoi)严阵以待,打算利用这里的平原地形同亚力山大决战。  波斯行省西里西亚位于安纳托利亚半岛东南角,是小亚细亚进入两河平原的门户,这里有金牛山脉(Taurus Mountains)环绕西、北两面,东面是南北走向的阿曼山脉(Amanus Ranges),山脉以东就是广袤的两河平原。阿曼山脉阻断了东西方向的交通,只有两个山口能够通行,一个是阿曼山口(Amanic Gate),位于山脉北部的伊苏斯河谷(Issus Valley)附近,另一个是叙利亚山口(Syrian Gate),在阿曼山口南面约100公里处。亚力山大到达西里西亚以后感染风寒卧床不起,修养了一个多月才复元。他派帕马尼奥率部南进,控制叙利亚山口,并打探波斯军队的动向。帕马尼奥军团在叙利亚山口西侧扎营,派出探马越过叙利亚山口向东侦查,很快发现驻扎在索克依的波斯大军。  亚力山大一向有料敌之先的能力,他接到帕马尼奥的探报,断定大流士将从南边的叙利亚山口通过。10月底,亚力山大将伤病员留在依苏斯的营地里,率领大部队向南行军60公里来到叙利亚山口,准备在这里利用地形阻击大流士的大军。正当亚力山大向叙利亚山口进军时,大流士却从索克依挥师北上,从阿曼山口顺利通过,占领了亚力山大留在伊苏斯的大营,俘虏了所有的伤兵员和物资,截断了亚力山大的后路。大流士将马其顿的伤病员全部剁去双手,放他们前去给亚力山大报信,然后从伊苏斯南进20公里,到皮纳罗河畔(Pinarus River)安营扎寨,严阵以待。伊苏斯战役就这样以亚力山大陷入绝境拉开序幕。   1. 高手过招  古典史学家们异口同声地将波斯帝国的灭亡归咎于大流士的胆怯和无能(大概只有迪奥多罗除外),这完全是以成败论英雄了。即使从古希腊罗马史料里面充满偏见的描述中,读者依然能够依稀看到大流士高瞻远瞩、足智多谋的形像。  波斯帝国的末代君王大流士三世(Darius III Codomanus,380-330 BC)在公元前336年春天继位时,接手了一个名符其实的烂摊子。此时的波斯帝国内忧外患,大宦官巴古阿把持朝政,印度、埃及已经相继独立。大流士登基不久就除掉了巴古阿,然后只用几个月就征服了已经独立60年的埃及,体现了不同凡响的谋略和魄力。大流士知人善任,在格拉尼克斯战役以后任命蒙农为小亚细亚战区司令长官,给予大量财力物力的支持,并对身边的希腊雇佣军将领非常器重。大流士的局限性,其实源于波斯帝国政权构架的弊病。此时的波斯帝国,皇家卫队早已不堪使用,战争动员必须依赖各省总督实施,波斯王能够直接调动的资源大概只有数量庞大的黄金储备。但此时各省总督掌握军政大权,割据局面已经根深蒂固,他们对波斯王政令、军令的贯彻多有折扣。大流士继位时间不长,还在巩固权力的阶段,因此不得不忍受波斯权贵的挚肘,并不能完全实施自己的战略思路。  公元前333年8月间,大流士在巴比伦召开军事会议,会上波斯贵族们一如既往地盲目乐观,纷纷要求同亚力山大决战。希腊雇佣军将领们却持截然不同的意见,雅典将领卡里德姆(Charidemus)直言不讳,认为波斯军队虽然衣着豪华、数量众多,在硬碰硬的野战中绝不是马其顿军队的对手。他提议波斯王用黄金招募希腊所有的雇佣军,由他统帅去和亚力山大决战,而波斯军队中看不中用,在战场上只能成为累赘。性格平和的大流士听到此言怒不可遏,当场命令将卡里德姆拖出去砍了,事后才后悔不迭,厚葬了卡里德姆。古典史家大多因为此事认定大流士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失败是必然的,这就未免过于武断了。要知道卡里德姆的一席话羞辱了在场的所有波斯将领,大流士倘若不杀他,只怕无法平息波斯权贵的怒火。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基础,大流士这样做也是唯一的理智选择。口无遮拦的卡里德姆不幸言中,在不久以后的伊苏斯战役中,亚力山大就是在波斯步兵阵营突破,结果导致整个波斯战线的崩溃。  8月下旬,大流士在巴比伦举行盛大阅兵式,然后大军启程。来自中亚草原的数万骑兵因为路途遥远,没有按时赶到,错过了伊苏斯战役(这些部队两年后参加了高加米拉战役)。波斯大军整整花了五天才渡过幼发拉底河,向叙利亚进发。古典史家对波斯大军的数量众说纷纭,阿里安记载伊苏斯参战的波斯军队有60万人,罗马史学家科丘斯(Quintus Curtius Rufus)认为有25万人,现代史学家大多估计大流士的作战部队不超过10万人。大流士在索克依安营扎寨,等待了一个多月,依然不见亚力山大的踪影。大流士并不知道亚力山大此时身患重病卧床不起,他只能通过零零碎碎的情报揣测亚力山大的意图和动向。这就是军事史学家所谓的“战争迷雾”(The Fog of War),在古典时代的通讯条件下,双方统帅都缺乏可靠的情报,如同笼罩在迷雾当中,战争决策很多时候和赌博一般。大流士最终决定放弃索克依这个预设战场,率军进入西里西亚寻找亚力山大的主力。 伊苏斯战役开局阶段的战略机动。蓝色为亚力山大,红色为大流士。  古典史料记载,当大流士犹豫不决之时,希腊雇佣军将领们极力主张在索克依按兵不动,等亚力山大来攻。如果大流士一定要进军西里西亚,那他应该兵分两路,挑选最精锐的波斯军队随行,而将家属和后勤辎重部队留下,因为西里西亚狭窄的海岸地形并不利于大军团作战。波斯贵族则认为亚力山大一定被波斯大军的兵势所震慑,不敢前来迎战,此时正应该直捣黄龙。大概对卡里德姆的羞辱依然耿耿于怀,波斯将领强烈反对希腊将领的提议,指责他们别有用心,想削弱大流士的兵力,伺机叛乱将他至于死地。大流士并没有听信波斯贵族的谗言,而是诚恳地感谢希腊雇佣军将领的忠心耿耿,并耐心向他们解释了建议未被采纳的原因。  虽然古典史料并没有留下详细的记录,大流士的决策思路依然有迹可循。显然大流士对蒙农的战略构想依然满怀信心,对活跃在爱琴海的波斯舰队寄予厚望。他知道马其顿海军孱弱,而亚力山大过去的一年中用大部分时间攻占小亚细亚的港口,以对抗波斯海军的威胁。现在大流士最担心的就是亚力山大拒绝应战,而是派兵扼守阿曼山脉的各个山口,然后挥师南下去攻打波斯海军主力来源的腓尼基(Phoenicia,今天黎巴嫩境内)。不久帕米尼奥军团在叙利亚山口附近扎营,并派兵控制了山口,更加印证了大流士的判断。事实上亚力山大的战略思路的确如此,伊苏斯战役以后他并没有乘胜追击进入两河流域,而是继续沿着叙利亚海岸南下,进攻腓尼基和埃及。大流士此时就面临一个战略抉择,继续留在索克依等候,虽然可以保有战场优势,却丧失了主动权,给予亚力山大战略机动的空间,坐视海军基地的覆灭;如果要掌握主动权,就必须进入西里西亚保持同敌军的接触,这样就不得不接受海岸狭窄地形的限制。可见大流士最后的决定是经过缜密的考虑权衡才做出的。  大流士领军北上之前,派遣阿塔巴兹的儿子科封(Cophen)率领三万军队南下据守叙利亚的大马士革城。大马士革南去索克依300公里,远离战区,大流士派遣这支部队显得没有道理。古典史家通常认为科封军团的任务是护送2,600塔伦黄金到大马士革,这个解释相当勉强,因为用三万军队护送黄金太过兴师动众。如果我们注意到大马士革西南方向100公里的地方便是腓尼基首都推罗城(Tyre),大流士此举的战略意图就很明显了 - 科封军团的任务并不是卫戍黄金,而是和推罗城互为犄角,准备拦截亚力山大的南犯,同大流士的主力部队形成一个南北夹击的有利局面。  接下来大流士走出一步绝妙好棋,将亚力山大逼入绝境。大流士并没有就近从叙利亚山口进入西里西亚,而是北上100公里借道阿曼山口。古典史家认为大流士绕道是因为叙利亚山口已经被马其顿军队控制,这显然又低估了大流士的谋略。虽然我们并不清楚大流士是否掌握了亚力山大的动向,但波斯大军在索克依驻扎将近两个月,大流士可以肯定亚力山大早已知道他的位置。即使亚力山大不愿前来迎战,他也应该率领大部队南下同帕马尼奥汇合,隔着叙利亚山口同波斯军队对峙。大流士挥师北上从阿曼山口进入西里西亚,战略意图非常明显,那就是迂回到亚力山大的背后断其退路。事实证明大流士的判断非常正确,波斯军队通过无人防守的阿曼山口,出现在伊苏斯河谷时,亚力山大刚刚南下同帕米尼奥汇合。波斯军队轻取伊苏斯的马其顿大营,掳获大批物资,俘虏数百伤兵。大流士下令将马其顿伤兵剁去双手,放他们去向亚力山大报信,期望这个噩耗摧毁马其顿军队的士气。此时的大流士一定志得意满,成竹在胸。   2. 名将本色  同古今所有的名将一样,亚力山大对自己的判断非常自信,敢于冒险孤注一掷。伊苏斯战役开局阶段,亚力山大非常罕见的连续犯了几次判断错误,结果使马其顿大军陷入绝境。首先亚力山大认为波斯军队不会轻易放弃索克依的地利条件,因此率领大军南下叙利亚山口;其次亚力山大似乎并不知道阿曼山口的存在,没有派一兵一卒扼守,也没有在伊苏斯大营留下卫戍部队。当马其顿伤兵带来伊苏斯大营失陷的消息,亚力山大最初的反应是难以置信,他派人乘坐快艇到伊苏斯附近侦查,结果确实了这个消息。  亚力山大面临一个极端凶险的局面。他的军队被抄了后路,后勤补给断绝,没有增援部队可以指望,他必须在粮草耗尽以前领军赶回伊苏斯,以疲惫之师迎战数倍于己的波斯大军。波斯军队断绝后路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军,马其顿将士的惊惧不安可想而知。任何将领面对这样的战役开局都会不免胆寒,但越是困难,亚力山大越是豪情万丈。他立刻召集将领讨论战局,充满信心地激励大家,认为这是同波斯王决战的天赐良机,而狭窄的海岸地形将使波斯军队的兵力优势无法发挥。历史证明,只要波斯军队接受决战,希腊军队总是能够取得胜利。亚力山大的热情和自信深深感染了每一个人,本来垂头丧气的马其顿将官顿时士气高涨,人人用短剑敲打着盾牌,渴望和波斯人决一死战。  与此同时,大流士率领波斯大军从伊苏斯南进20公里,在皮纳罗河畔安营扎寨,这里距离亚力山大的营地大约30公里。大流士离开地形相对开阔的伊苏斯,来到狭窄的皮纳罗河谷,让人难以理解。古典史料记载,波斯大军在皮纳罗河谷乱糟糟地宿营,部队纪律松懈,人马随意走动,根本不象是准备决战的架式。显然大流士也犯了一个判断错误,他依然没有摆脱传统的波斯思维,认为拥有绝对优势兵力的波斯大军断了马其顿军队的后路,这足以摧毁马其顿人的抵抗意志。大流士率军南进到皮纳罗河谷,目的并不是寻求决战,而是进一步向马其顿军队施加压力,瓦解他们士气,促使他们自动请降。大流士重复了一百多年前薛西斯在温泉关所犯的判断错误,但这一次大流士可没有他的祖先那么幸运了。  次日清晨,亚力山大率领马其顿大军以每小时五公里的速度向北进发。皮纳罗河以南约10公里有一处关口,称作“约拿之柱”(Pillars of Jonah),这里阿曼山脉直逼海岸,最狭窄的地方仅能容四人并排通过。马其顿大军正午以前就到达约拿之柱,然后足足花了四个小时才全部通过。亚力山大命令马其顿密集阵先行,通过关口以后立刻展开,以防备波斯骑兵的袭击。约拿之柱以北地形逐渐开阔,到皮纳罗河畔达到三公里宽。马其顿军队的阵形随着地形不断展开,两翼始终保持同海岸和山脉的接触。  正午过后,当马其顿军队出现在约拿之柱关口时,波斯骑兵飞报大流士。古典史料记载,大流士得知这个消息相当沮丧,而散布在河谷各处的波斯军队乱成一团,有的连忙收拾细软躲到阵营后面,有的跑到山坡上看个究竟,这说明大流士和波斯军队并没有决战的心理准备。不过大流士很快打起精神,立刻开始调兵遣将。他先派一万骑兵和数千弓箭手到皮纳罗河南岸布阵,形成一道屏障。这样做显然是为了稳定军心,让他能够从容布阵(阿里安记载这些部队有三万骑兵和两万步兵,显然是过于夸张了)。  此时大流士仍然占据战略优势,可以选择决战或固守。面对亚力山大背水一战的姿态,其实最明智的选择应该是掘壕固守,消磨马其顿人的锐气。只要坚持一个星期,马其顿军队就会断粮,不战自溃。以大流士的老谋深算,这一点他不会没有想到。但可惜的是,大流士最终决定应战,白白放弃了他的战略优势。大流士如何做出这个致命的错误决定,我们已经无从知晓。也许他对自己的部队依然抱有幻想,毕竟波斯大军数倍于对手,而且有希腊雇佣军、波斯铁甲骑兵、和卡尔达克重装步兵这样强悍的部队。也许他希望光明正大地赢得战役的胜利,也赢得波斯贵族发自内心的拥戴。当代史学家施特劳斯(B. S. Strauss)和奥伯(J. Ober)的一段评论很说明问题:“大流士无法奢望他的权力基础固若金汤,如果他逃避决战,如果他显得过于依赖希腊顾问,如果他允许波斯帝国的领地成为焦土,那么他立刻就会被指控为胆怯和叛国。” 看来面对亚力山大的挑战,大流士纵有满腹谋略也是枉然,除了应战别无选择。 伊苏斯战役前夕双方的排兵布阵  3. 布局  西方史学家考证,皮纳罗河就是今天的帕亚斯河(Payas River)。这条河发源于阿曼山脉,全长大约四公里,上游一公里多的河段在山谷中穿行;进入海岸平原最初的500米只能算是一条溪流;中游将近两公里的河段加宽到35米,河床上石头密布,河岸由于山洪冲刷而高耸陡峭,只有几处平缓地段可以涉渡;下游入海的500米河段比较平坦开阔。根据亚力山大的史官卡利斯蒂尼(Callisthenes)的记录,皮纳罗河谷平原的宽度不超过2.5公里,即使加上可以部署兵力的一段平缓山坡,整个战场的宽度不会超过三公里(现在的帕亚斯河谷平原宽3.5公里)。  古典史料记载,大流士乘坐黄金打造的华丽战车高居波斯阵线中央,从战场上的任何位置都能看到他魁梧的身影。大流士身边簇拥着2千骑兵禁卫军,前面排列3万希腊雇佣军,组成中央阵营。由于战场狭窄,希腊雇佣军密集方阵的纵深达到24行。左翼阵营由4万的卡尔达克步兵和2万弓箭手组成,弓箭手部署在步兵方阵的后面。大流士特别派遣2万步兵在皮纳罗河以南依山列阵,对马其顿军队的右翼形成包抄之势。波斯右翼有2万卡尔达克步兵压阵,而事先渡河担任屏障的3万波斯骑兵在部署完毕以后全部退到右翼,占据皮纳罗河的下游河段。波斯骑兵统帅是纳巴扎尼(Nabarzanes),他麾下的6千铁甲骑兵是大流士寄予厚望的突击部队。这样波斯军队在第一道防线总共部署15万人,在波斯阵线后面,还有数量不详的藩邦部队组成的第二道防线。  大流士的排兵布阵相当精明,唯一的败笔大概是将2千马迪亚(Mardian)弓箭手部署在波斯左翼重装步兵的前面。马迪亚人是来自伊朗高原西南部的游牧民族,以其优秀的弓箭手闻名波斯帝国。大流士这样布置大概是为了充分发挥马迪亚弓箭手快速准确的直射火力,以阻击马其顿骑兵的冲锋,但他显然高估了弓箭对马其顿重骑兵的杀伤力。轻装的马迪亚弓箭手根本不具备抗冲击能力,而他们身后的卡尔达克重装步兵排列成希腊风格的密集阵,并没有留下足够开阔的通道给弓箭手后撤。这个弱点将导致波斯左翼的崩溃。  后世史学家大多认为波斯军队的数量被过分夸大了。大流士的贴身卫队2千人应该没有水分;希腊雇佣军占据的阵线宽度不足一公里,按照24行的密集阵厚度计算,实际兵力应该不超过2万人。同样道理,左翼4万卡尔达克步兵和2万弓箭手实际兵力至少应该减半,即总共3万人。右翼波斯骑兵占据的战场宽度只有500米,无论如何容不下3万骑兵,后人估计参战的波斯骑兵最多不过一万人,其中至少一半是铁甲骑兵。这样估算波斯军队的一线兵力大约有7万人。  在大流士调兵遣将的同时,马其顿军队继续稳步前进,各个部队在行进当中按部就班进入指定的阵线位置。左翼阵营是帕米尼奥率领的马其顿密集阵共1万2千重装步兵,由6个团级方阵组成,指挥官分别是帕米尼奥之子尼卡诺(Nicanor)、科恩(Coenus)、柏蒂卡(Perdiccas)、美利格(Meleager)、托勒密(Ptolemy)、和阿铭塔(Amyntas)。密集阵最初是32行纵深,随着战场的变宽而不断向两翼展开,厚度先减为16行,再减为8行,以保持足够的正面宽度。密集阵前面是2千色雷斯标枪手和克里特弓箭手混编组成的散兵线,左边有600希腊联盟重骑兵保护侧翼。亚力山大照例亲率2千近卫骑兵组成右翼主力,左侧是3千近卫步兵衔接马其顿密集阵,右侧是1,800特萨利重骑兵和800马其顿轻骑兵,右翼远端是2千希腊联盟游击步兵和3千阿格里亚和色雷斯标枪手。亚力山大把希腊联盟重装步兵4千人作为预备队,大概是考虑到波斯军队里希腊雇佣军数量众多,害怕自己的希腊部队面对同胞不忍下手。此役马其顿参战部队总共3万2千人。  大流士布阵完毕,担任屏障的波斯骑兵迅速撤回本阵,亚力山大终于看到了波斯阵线的全貌。显然大流士和亚力山大英雄所见略同,兵力部署都是左弱右强,突击部队都放在右翼。马其顿密集阵面对波斯希腊雇佣军和卡尔达克步兵,处于一比三的兵力劣势,但波斯军队显然打算在这里取守势,他们在皮纳罗河北岸容易涉渡的地段埋置大量削尖的树桩,用于阻碍马其顿重装步兵的冲锋。这种缺乏信心的表现让马其顿步兵士气更加旺盛。马其顿密集阵的左侧是2千标枪手和弓箭手,以及600希腊重骑兵,他们面对波斯最精锐的部队 - 纳巴扎尼统帅的铁甲骑兵,实力对比非常悬殊。波斯左翼的2万卡尔达克重装步兵和1万弓箭手将接受马其顿近卫骑兵的考验,他们的任务是尽量抵挡和迟滞马其顿骑兵的突击。在马其顿阵线右侧山坡上还有数千波斯步兵,威胁着马其顿右翼阵线的侧后方。  亚力山大看到马其顿的左翼远端过于薄弱,立刻将右翼的1,800特萨利重骑兵调到左翼。这里亚力山大展现了高超的指挥艺术,他命令特萨利骑兵悄无声息地贴着马其顿密集阵的后面向左移动,大流士的视线被竖立如林的马其顿长矛遮挡,对这个调动毫无察觉。亚力山大并没有把特萨利骑兵部署在马其顿密集阵的左侧,而是让他们藏在方阵后面作为一支奇兵,接受帕米尼奥的指挥。这支奇兵在战役当中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接下来亚力山大派出两个营的近卫骑兵600人,在2千游击步兵和1千标枪手的支持下向右侧山坡上的波斯步兵发起攻击,以消除他们对马其顿侧翼的威胁。经过短暂的战斗,波斯步兵被迫放弃缓坡上的阵地,远远退到山麓之上。亚力山大随后派遣300轻骑兵留在山坡上监视警戒,将其他部队撤回本阵。  当马其顿军队前进到波斯军队的弓箭射程之外时,亚力山大下令部队原地稍息。他照例策马驰过马其顿阵线检阅部队,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说鼓舞士气。与此同时,波斯军队的将领们也在阵前向他们各自的部队大声训话,进行战前动员,各种语言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在河谷中回荡。马其顿将士群情激昂,发出惊天动地的“战吼”(War Cry),波斯阵营不甘示弱,也以海啸般的吼叫回应,而数千面波斯战鼓开始擂响,震耳欲聋。伊苏斯战役一触即发。 伊苏斯战役过程示意图,绿色为马其顿军队,红色为波斯军队  4. 决战  亚力山大率领马其顿大军继续稳步前进,不时停顿以保持阵线的完整紧凑。马其顿右翼的近卫骑兵率先进入波斯人的弓箭射程,正停下来等待左侧的近卫步兵方阵跟上来,河对岸的波斯弓箭手立刻万箭齐发。古典史料记载,波斯人发射的羽箭如此密集,以至于在空中相互碰撞,据此我们可以推测,这应该是来自波斯步兵阵营后面的弓箭手以45度高射角的齐射。虽然波斯箭雨未能对近卫骑兵造成足够威胁,但有数十匹战马受惊狂跳,亚力山大见此情况,不等步兵跟上来,率先冲向敌阵,他的近卫骑兵各个连队以楔形队形紧跟其后。马其顿骑兵冲进皮纳罗河时,又遭遇波斯马迪亚部队迎面而来密如飞蝗的弓箭直射。大概在波斯人三次齐射的功夫,亚力山大就率领近卫骑兵冲到近前。马迪亚弓箭手魂飞魄散,纷纷转身逃命,慌不择路,冲乱了后面的卡尔达克密集阵。接踵而至的马其顿重骑兵如摧枯拉朽一般突入波斯步兵阵线,而近卫步兵各个方阵也陆续过河接敌,将波斯防线的缺口越撕越大。  由于波斯步兵方阵异常厚实,马其顿重骑兵突进敌阵以后很快就陷入人海寸步难行。近卫骑兵习惯于高速冲击,并不擅长在狭小空间里同步兵肉搏,这时马其顿军队的步骑协同发挥了威力。跟进的近卫步兵投出手中的长矛以后,纷纷拔出短剑冲入敌阵格斗。罗马史学家科丘斯写道:“双方阵线犬牙交错,士兵挥舞着刀剑格挡劈砍,向对手暴露的面部猛刺。现在即使胆怯懦弱的人也无法逃避战斗,双方步兵逼近肉搏,只有对手倒下才能前进一步。虽然(马其顿步兵)撕杀得筋疲力尽,他们的对手依然前仆后继冲到面前,而伤者根本无法撤下战场,因为敌人不断涌来,而自己的战友拼命在身后向前推挤。” 在马其顿军队步骑协同的凌厉攻势之下,波斯左翼阵线不久便土崩瓦解。  几乎在亚力山大率领近卫骑兵发动进攻的同时,波斯右翼的铁甲骑兵也向马其顿左翼远端发起冲锋。由于这里的战场宽度不足500米,波斯骑兵不得不采取添油战术,逐次投入兵力。第一攻击波的数千铁甲骑兵组成密集队形冲过皮纳罗河,朝600希腊联盟骑兵猛扑过来,很快将他们击溃,然后整体左转,向马其顿左翼阵线的侧后迂回包抄,从两面攻击步兵密集阵左侧的2千弓箭手和标枪手。马其顿左翼阵线岌岌可危。在这关键时刻,亚力山大部署在密集阵后面的1,800特萨利重骑兵发动反击,猛攻波斯骑兵的右侧,一举冲散了敌军的队形,逼迫波斯骑兵后退重新集结。特萨利骑兵以连为单位组成菱形战术队形,可以轻易调整进攻方向,他们向忙于集结的波斯骑兵连续发动短促突击,最后将波斯人驱逐到河对岸。特萨利骑兵乘胜渡河追击,同波斯骑兵的主力部队发生激战,由于兵力悬殊,战况胶着起来。  帕马尼奥率领马其顿密集阵冒着箭雨渡河,艰难爬上陡峭的河岸,越过波斯人设置的鹿砦,向波斯阵线的希腊雇佣军发起进攻。过河以后,许多马其顿士兵受地形阻碍没能跟上,这样密集阵前沿就出现了许多缺口,而右侧同亚力山大的近卫步骑兵已经脱节,希腊雇佣军所期待的战机终于出现。大批手持圆盾和短剑的雇佣军士兵立刻冲进马其顿阵线的缺口和右翼侧面,猛攻密集阵暴露的部位,马其顿步兵不得不扔掉长矛,拔出短剑格斗。伊苏斯战役最血腥残酷的战斗发生在这里,双方士兵风格相似,实力相当,彼此以死相拼杀红了眼,仿佛希腊和马其顿两个民族之间的新仇旧恨要在此一并清算。马其顿密集阵伤亡惨重,包括团级指挥官托勒密(Ptolemy of Seleucus)在内的马其顿军官120人在此阵亡,士兵伤亡数千人。由于希腊雇佣军加上右侧的卡尔达克步兵有3万人,兵力占有3比1的绝对优势,逐渐将马其顿密集阵逼退。这样除了亚力山大在右侧进展顺利以外,中路和左翼的形势都不容乐观。  其实战局正朝着亚力山大预想的方向发展。马其顿密集阵将波斯步兵主力紧紧吸引住,正好起到一块砧板的作用,而亚力山大此时就要高举近卫骑兵这把利刃,对大流士痛下杀手。波斯左翼溃散以后,马其顿的右翼在亚力山大的率领下向左旋转,近卫步兵开始攻击希腊雇佣军的左翼,而亚力山大率领近卫骑兵从侧后方直扑大流士。波斯希腊雇佣军抵挡不住来自两面的攻击,不久阵形就瓦解,但是顽强的雇佣军士兵们依然三五成群,和步步逼近的马其顿密集阵殊死搏斗,因为他们都知道格拉尼克斯战役希腊雇佣军的下场,于是人人抱定必死的决心。亚力山大挺矛冲在最前面,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近卫骑兵在主帅身先士卒的感召之下奋勇向前,很快马其顿骑兵就冲到了大流士的两千禁卫骑兵阵前。  以大流士的兄弟奥萨特雷亲王(Oxyathres)为首的一批波斯贵族和他们的卫队拱卫于大流士的周围,外围是波斯王的禁卫军。波斯贵族一如既往地以身作则鼓舞士气,奥萨特雷是享誉波斯的勇士,他率部击溃了突破波斯禁卫军防线的一股马其顿骑兵,亲手将数人砍落马下。在这场混战中,波斯人的单打独斗和马其顿人的组织纪律性形成鲜明对比,后者始终保持严整的队形互相照应。大流士的战车周围,双方阵亡将士的尸体堆积如山,在此丧命的波斯贵族包括埃及总督萨巴西(Sabaces)和格拉尼克斯战役幸存的骑兵将领里奥米特雷(Rheomithres)等人。  就在这关键时刻,波斯王大流士逃离战场。希腊史学家迪奥多罗记载,大流士座车的役马受惊,拖着他向敌阵冲去,车夫根本驾驭不住。大流士不得不放下波斯王的架子亲自拉住缰绳,战车才停下来。这时战车距离敌阵近在咫尺,大流士看到有被马其顿人活捉的危险,顿时惊惶失措。他跳上战车后面备用的一匹马,脱掉身上的王袍,在奥萨特雷的保护下逃之夭夭,残余的一千禁卫军紧紧跟随。大流士的逃遁一举摧毁了整个波斯阵营的战斗意志,本来秩序井然的波斯大军刹那间土崩瓦解。骑兵统帅纳巴扎尼发现波斯王已经逃跑,立刻下令撤退。波斯骑兵拥挤在狭窄的海岸边上夺路而逃,肆意践踏挡道的步兵,此役波斯军队伤亡的大部分发生在逃亡途中。唯一在退却中能够保持队形完整的是残余的8千希腊雇佣军,他们井然有序且战且退,越过阿曼山脉南行,撤到叙利亚北部的特里波利港(Tripoli),登上波斯海军前来接应的运输船逃生。这8千希腊雇佣军后来投奔斯巴达国王阿吉斯,两年后跟随他起兵进攻马其顿,在美加罗波利战役中全军覆没。  亚力山大率骑兵追出四十公里,却不见波斯王的踪迹。大流士早已取道阿曼山口,一路不断换马,昼夜兼程逃回巴比伦。马其顿大军冲入波斯大营,缴获黄金2,900塔伦,珠宝粮秣不计其数,而大批波斯妇女成为俘虏。罗马史学家科丘斯记载,马其顿士兵奸x掳掠无恶不作,波斯营地一片狼藉,到处可闻女人的哭喊之声。只有波斯王的大帐得以幸免,因为按照马其顿的传统,这是亚力山大个人的战利品。亚力山大在波斯王的大帐里见到大流士的母亲、王后、两个成年的公主和年仅6岁的王子,她们身边聚集着一群妃姘侍女,个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惊魂未定。亚力山大告诉她们大流士安然无恙,然后将她们妥善安置,给予王室应有的待遇。  据阿里安统计,伊苏斯战役马其顿军队阵亡骑兵150人,步兵300人,4,500人受伤。后世史学家认为马其顿方面5,000人的伤亡数字大致准确,但伤亡比例至少应该是4比1,这样估算阵亡将士有1,200人。阿里安记载的波斯军队阵亡6万人显然言过其实。根据古典史料关于希腊雇佣军8千人幸存的记录,可以估算希腊雇佣军伤亡12,000人,其中绝大部分战死;战役当中波斯骑兵并没有遭到沉重打击,最后全身而退;卡尔达克步兵元气大伤,自此以后从波斯军队的序列中消失,损失必定惨重。波斯军队溃退当中互相践踏死伤甚众,考虑到战败一方伤者的存活率极低,可以估算波斯方面阵亡将士至少在2万人以上。   5. 战役总结  总结伊苏斯战役,波斯王大流士的战役指挥几乎无可挑剔,战略布局和战术安排都可圈可点。和亚力山大一样,大流士将精英部队放在右路,期望波斯铁甲骑兵在这里突破,迂回到侧后攻击马其顿密集阵。如果不是亚力山大有针对性地部署反击力量,波斯铁骑将轻松完成战役目标。大流士在中路的战术意图非常清楚,就是诱使马其顿密集阵渡河进攻,利用地形的阻碍打乱马其顿方阵的队形,这样希腊雇佣军可以避开马其顿步兵密集的长矛,从敌军阵形出现的缺口乘虚而入,逼近格斗。这个战术安排已经奏效,当时马其顿密集阵被希腊雇佣军多处渗透,千疮百孔,危在旦夕,如果左翼波斯步兵坚持时间再长一些,马其顿密集阵就会崩溃。一百多年以后,罗马军团就是使用同样的战术两次击破了马其顿军队,建立了在地中海东部的霸权。波斯左翼阵线的任务非常单纯,就是尽可能迟滞马其顿近卫骑兵的进攻,为波斯军队在中路和右路击破敌军争取时间。  后人对大流士排兵布阵的诟病,主要集中在左翼阵线的安排。有人认为大流士应该在波斯左翼和中路前沿全都部署希腊雇佣军,这就忽视了他政治上的局限性。大流士将希腊雇佣军布置在中路要冲委以重任,想必已经承受了波斯贵族巨大的压力,如果不给波斯步兵部队参战的机会,他将肯定会失去波斯贵族的支持。伊苏斯战役失败以后,大流士在逃命途中仍然没有放弃对全局的掌控。古典史料记载,从伊苏斯战场撤退的部分波斯骑兵没有返回巴比伦,而是退往小亚细亚,在那里开展敌后游击战。我们几乎可以肯定,波斯骑兵的这个战略举措完全是大流士的授意。这些波斯骑兵给马其顿军队的后勤补给造成很大麻烦,坚持一年多后被驻守小亚细亚的马其顿将领安提贡(Antigonus)率部歼灭。  伊苏斯战役波斯军队的惨败,主要原因是部队的组织和素质同马其顿军队差距太大。卡尔达克步兵作为波斯帝国军事改革的主要成果,战斗效能仍然无法同马其顿步兵相提并论。波斯左翼阵线过早崩溃,使大流士的战役构想成为泡影。波斯铁甲骑兵的单兵作战能力并不亚于特萨利骑兵,唯一的差距在于组织纪律性。另外波斯军队缺乏步骑协同,骑兵打开局面以后得不到步兵的支持,无法巩固战果,也是失败的原因之一。可见武器装备的提升,并不能弥补战术思想的差距。至于大流士的临阵脱逃,在当时的情况下无可厚非。波斯左翼阵线崩溃以后败局已定,大流士遭到马其顿骑兵的围攻,继续留在战场上只怕凶多吉少。对大流士来说,波斯帝国的战争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要保住一条性命就有机会东山再起。事实上大流士回到巴比伦又重新组建一支更加庞大的军队,而两年以后双方重逢高加米拉,亚力山大面临的险境一点也不亚于伊苏斯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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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 2017-4-25 08:5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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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征战记之四:高加米拉战役   伊苏斯战役以后,亚力山大继续执行他的战略计划,进军腓尼基和埃及。公元前332年8月,推罗城陷落,波斯海军主力腓尼基舰队投降,这标志着波斯海军的瓦解和蒙农战略的流产。亚力山大给了大流士将近2年的时间重整旗鼓,而后者充分利用这段时间重建波斯军队。  大流士下令在帝国各省强制征兵,组建了一支数量极其庞大但质量低劣的步兵部队。他还主持了波斯军队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武器换装,波斯骑兵大部分都配备了鳞片甲,过去惯用的标枪也更换为希腊式样的长矛,步兵则换装更大、更厚重的盾牌。大流士殚精竭虑寻求击破马其顿密集阵的良策,最后寄希望于卷镰战车(Scythed Chariot)。古典史料记载,波斯战车由4匹被甲的骏马拖拽,每辆战车有驭手和士兵各1人,装备长约三米的矛,弓箭以及数支标枪。战车的车辕向前突出数米,顶部装有锋利的冲角,显然是用于突破敌人的盾牌防线;轮轴两头还各装有一米长的三棱镰刀,冲进希腊密集阵时高速转动的利刃无坚不摧,能够扫杀近旁的敌兵。波斯战车由于车身笨重,速度并不快,但冲击力惊人,理论上讲的确是对付希腊密集阵的利器。  古典史学家们对高加麦拉战役中参战的波斯军队数量众说纷纭,亚里安认为有骑兵4万人,步兵100万人,战车200辆;迪奥多罗认为波斯骑兵有20万众,步兵80万人,战车200辆;最保守的科丘斯认为波斯步兵战斗部队有20万人,骑兵4万5千人,战车200辆。后世史学家大多认为科丘斯提供的数字比较合理,因为在古典时代一支百万人的大军根本无法供给。大流士检讨伊苏斯战役,将失败归咎于战场地形的狭窄,无法充分发挥骑兵的优势,於是他为即将到来的大决战精心选择了战场。高加米拉位於底格里斯河上游东岸,在巴比伦以北约300公里,毗邻著名的波斯帝国大道,因而后勤运输可以得到保障。高加米拉的地貌是平坦开阔、略有起伏的砂土地,非常适合骑兵活动。大流士特地让人将战场中央铲平,以便於波斯战车冲锋。他还花了很多时间操练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部队,以使他们能够协同作战。  尽管大流士精心准备,并占据各方面的明显优势,他最终还是不可思议地输掉了高加米拉战役,也输掉了他的帝国。近现代军事史学界对此战的研究,都集中在亚力山大高明的战术指挥,而把大流士的失败归咎于他的胆怯,因为古典史料大多记载,大流士面对亚力山大的冲击时再一次魂飞魄散,逃之夭夭。这个说法留下很多疑点。由于现存古典史料都是希腊罗马学者的一面之辞,我们并不能确定在高加米拉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破译的一批古巴比伦泥版雕书,也就是现存大英博物馆的“天文日记”(Astronomical Diaries),提供了与西方古典史料大相径庭的记载。事实上,彪炳战史的高加米拉战役言过其实,并不能算作亚力山大最耀眼的杰作,因为早在开战以前,大流士就败局已定。   1. 天意难违  公元前331年9月初,亚力山大在完全平定埃及以后,终於率领大军从叙利亚北部进入两河流域,向波斯腹地进军。经过两年征战,亚力山大此时控制了孟菲斯(Memphis)、萨迪斯(Sardis)、大马士革等名城,财力已是今非昔比。他将大量金银运回马其顿,用来招募更多的部队。大约1万5千增援部队在亚力山大东征途中赶来会师。这样高加米拉战役之前亚力山大的兵力有所增强,总共将近5万人。其中步兵有4万人,包括重装步兵1万8千人;骑兵7千人,包括近卫骑兵2千人。  和二百多年以后进军波斯的克拉苏不同,亚力山大选择行军路线时非常谨慎,他渡过幼发拉底河以后并没有立刻南进,而是继续向东渡过底格里斯河,然后沿着库尔德山脉南行,这样就避开了幼发拉底河上游的沙漠地区。为了保障自己的后勤补给线,亚力山大在行军路线上筑城3座,并部署了卫戍部队。马其顿大军一路上都有波斯轻骑远远跟随,不用说那是大流士的侦查部队。波斯王显然想诱敌深入,马其顿大军安然无恙渡过两河,没有遭遇任何抵抗。大流士这个策略相当务实,波斯军队有数十万众,粮草消耗惊人,离巴比伦越近后勤供给的压力就越小;相反马其顿军队劳师袭远,越深入两河流域腹地,后勤供给的压力就越大。  同伊苏斯战役前指挥若定、成竹在胸的那个波斯王相比,此时的大流士俨然判若两人。伊苏斯战役的失败固然严重动摇了大流士的声誉,包括太后、王后、和王子在内的所有王室成员落入敌手,这对大流士的自尊心和荣誉感有致命的打击。亚力山大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他将波斯王室一直带在身边当作人质,并以礼相待。在高加米拉战役序幕阶段的一系列心理较量当中,亚力山大以征服者居高临下的姿态,傲慢地两次拒绝波斯王割地赔款赎回人质的建议,非常成功地重挫大流士的自信心,期望大流士对亲人的牵挂焦虑干扰他对战役的策划指挥。高加米拉战役前夕的大流士内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寄希望于一场决战来挽救自己的帝国、家人、和尊严,这必须是一场光明正大、完美无缺的胜利,因为任何瑕疵都将使大流士无法洗尽耻辱,完成自我救赎。  然而在高加米拉战役前发生的一起天文现象,就已经决定了这场战役的结果。古典史料记载,在战役爆发前11天出现了月食现象。现代科学家经过计算,将这次月食时间定为公元前331年9月20日。古巴比伦“天文日记” 这样记载:“大流士5年乌吕卢月第13天有月全食,月亮完全变黑,挡住了木星,四指以外的土星可见。月食完全时,西风劲吹;月亮重现时转为东风。”   月食发生时,马其顿大军刚刚渡过底格里斯河,而波斯大军正在南面100公里的地方严阵以待。古典史料记载,当晚马其顿大营乱成一团,马其顿士兵奔走呼号,埋怨亚力山大把他们带到天涯海角,攻打别人的国度,导致天神盛怒,遮掩了月亮的光辉。亚力山大指使军中的祭司亚里斯坦德(Aristander)出面,声称希腊人崇拜太阳神阿波罗,波斯人崇拜月亮女神阿斯塔特(Astarte),因此月食是不利于敌方的征兆,这样才勉强平息了众人的恐慌。几天以后的夜空出现流星雨,不用说这又使马其顿人惶恐不安,亚力山大不得不下令就地扎营,整整4天按兵不动。  月食当晚波斯大营同样一片恐慌气氛,不幸的是大流士面对这种局面丝毫无能为力。古巴比伦的天文学家数百年来一直用天象来预测国家大事,根据他们的经书,这次月食是波斯王亡国的征兆;月食当中劲吹的西风,表示征服者将从西方来;月食完毕以后转东风,表示战败者必须逃向东方才得保全。古巴比伦的天文学类似中国古代的易经,是波斯贵族的必读科目,波斯人对此深信不疑。月食出现的那天,所有对天文略知一二的波斯贵族,包括大流士本人,都明白波斯帝国大势已去。  大概基于这个原因,大流士在9月24日派特使求见亚力山大,第三次提出停战请求,愿意割让幼发拉底河以西所有的波斯领土,赔款3万塔伦黄金,以及将一位公主许配给他作为条件。因为兹事体大,亚力山大召集将领开会,当场宣读了大流士的来信。以帕马尼奥为首的在场大多数马其顿将领表示大流士的提议可以接受,帕马尼奥对亚力山大说:“我要是亚力山大,就会接受这些条件。” 亚力山大丝毫不留情面地反唇相讥:“我要是帕马尼奥,自然会接受这些条件。” 对于野心勃勃的亚力山大来说,他心目中的战利品是整个波斯帝国,而不是区区西面一隅。  罗马史学家科丘斯记载,当大流士得知亚力山大再次拒绝了他的求和,悲愤呼喊:“亚力山大,我到底对你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难道你的哪一位亲人为我所杀,因此我的暴行应得这样的惩罚?” 此时的大流士,真可谓呼天不应,呼地不灵。几天以后,大流士举行战前阅兵,面对数十万大军说道:“你们坚定不移的忠诚,让我相信我依然是你们的国王。” 他随即号召大家为自己的亲人和祖先的墓地而战:“我们将为生存而战,你们的父母妻子将如同我的家人一样落入敌手,除非你们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横亘在敌人面前,保卫亲人的自由。” 这一席话充分体现了大流士战前绝望沮丧的心境,也间接折射出整个波斯大军低落的士气。  高加米拉之战,亚力山大面对的是一支数量众多,装备精良,但人心涣散,抵抗意志薄弱的波斯大军,他们已经不再奢望胜利,只想为波斯王最后一次尽忠效力。   2. 针锋相对  渡过底格里斯河以后,马其顿侦查骑兵很快发现了波斯大军的踪迹,亚力山大立刻领军沿底格里斯河东岸急速南下。与此同时,大流士派巴比伦总督马扎依(Mazaeus)率领3千骑兵北进6公里占据一座高地,监视亚力山大的动向。9月25日傍晚,马其顿大军在距离波斯大营10公里的地方扎营。虽然从马其顿大营看不到波斯军队,但波斯人马的喧嚣清晰可闻。入夜,波斯营地的灯火照亮了南方的天空,碰巧此时夜空突现流星雨,四下飞散,望去犹如在天边闪烁的篝火。马其顿士兵误以为身陷波斯重围而惊恐万状,亚力山大不得不下令加固营垒,此后4天按兵不动以稳定军心。罗马史家科丘斯认为,如果此时在附近监视的马扎依趁机率骑兵突袭,必能重创马其顿大军。可惜忠于职守的马扎依未能抓住这个战机。  9月30日清晨,马其顿大军拔营,组成战斗阵形向波斯大军逼近。马扎依完成监视任务,领兵撤回本部。大流士认为亚力山大准备即日决战,也命令波斯大军进入预定战场,摆出一个正面宽达8公里的巨阵。正午时分,马其顿大军进占马扎依此前盘踞的高地,从这里向南望去,广袤的平原上黑压压地遍布波斯军队,人喧马嘶,盔甲闪亮,长矛如林,令人触目惊心。马其顿官兵见此景象瞠目结舌、面面相觑,亚力山大虽然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此时也不禁忧心忡忡。他破天荒地下令暂缓进攻,就地扎营。下午,亚力山大派出轻骑仔细勘查战场,并亲自靠近观察大流士的排兵布阵。高加米拉战役的开局阶段,亚力山大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小心谨慎。  当晚,亚力山大召开战前准备会,征求诸将的意见。老成持重的帕米尼奥认为马其顿官兵此时军心不稳,士气不振,不宜与波斯大军光天化日下决战。他提议发动夜袭,因为在黑暗中马其顿将士只能感受到身旁战友的簇拥,看不见敌人庞大的数量,这样有助于保持士气;而波斯军队来自五湖四海,相互语言不通,在黑暗中很难指挥调度,更容易被击溃。在场的马其顿将领几乎都支持帕米尼奥的提议,可见面对波斯兵力的绝对优势,马其顿官兵此时极其缺乏信心。亚力山大非常干脆地否决了帕米尼奥的想法,表示自己不屑于“偷窃一场胜利”;再则探马报告波斯大军并没有回营,而是留在战场上保持战斗队形原地休息,阵线前沿遍布游动哨兵和篝火,这种情况下夜袭是不可能奏效的。  鉴于恐慌气氛遍布军营,亚力山大接受祭司亚里斯坦德的建议,换上白色的礼服开坛祭拜众神之神宙斯和战神雅典娜,祈求保佑。仪式完毕以后,亚力山大回到中军大帐就寝,他苦思冥想破敌良策,在脑海中推演了4、5个作战方案,直到被疲倦征服而坠入梦乡。这天晚上马其顿将士提心吊胆怕波斯人前来偷袭,因此睡得并不安稳。俗语说得好,麻杆打狼,两头害怕。大流士也担心马其顿军队前来夜袭,因而让他的部队整夜保持战斗队形高度戒备。波斯士兵枕戈待旦,疲惫困顿地望着天边渐渐现出鱼肚白,听见远处马其顿的大营传出集合的号角声。这是公元前331年10月1日的清晨,而波斯大军中将有4万多人的生命在这一天走到尽头。  天亮以后马其顿将士惊骇地发现,一向非常警醒、总是最早起身的亚力山大居然没有出现在帐外。于是众人交头接耳,都猜测亚力山大由于恐惧临阵退缩,不敢出帐。最后帕米尼奥不得已进入亚力山大的帐篷,发现他正在酣睡,连声呼唤而不应,只得用手将亚力山大推醒。面对帕米尼奥等人的询问,亚力山大回答说:“你们以为我心里没有想好对策以前,能够安然入睡吗?当大流士实行焦土抗战,坚壁清野之时,我绝望得不知所措;现在他准备同我决战,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天哪,我的祈祷已经得到神的回应!你们都回到各自的岗位去,我马上给你们具体的指令。”嘹亮的号角声随即响起,马其顿官兵迅速出营列阵,只留下数千色雷斯轻装步兵守卫辎重马车。 高加米拉战役双方的布阵。注意波斯阵线实际上要长出马其顿阵线两倍。  马其顿军队按照惯例布阵。老将帕米尼奥率领6个密集阵15,000重装步兵组成中央阵营,方阵之间的距离相当宽敞,这样就有足够的空间变换阵形;左翼主力是2,000特萨利重骑兵,他们右边是一个营的希腊联盟重骑兵300人,左侧是1,000希腊雇佣军步兵;亚力山大亲率2,000近卫骑兵在右翼打头阵,他的左边依旧是3,000精锐的近卫步兵。在阵线前沿亚力山大部署了数千游击步兵组成的散兵线,他们的任务是遏制波斯战车的冲击。因为马其顿阵线的长度勉强和波斯中央方阵等齐,而波斯骑兵组成的宽大两翼对马其顿军队形成包围之势,亚力山大在两翼的侧后方各部署了4个营的骑兵约1,200人,轻、重骑兵各占一半,斜向外组成侧卫线,兵力布置前轻后重形成防守纵深。因为估计到自己的右翼将成为波斯军队攻击的重点,亚力山大给右翼侧卫部队加强了500名弓箭手和500名标枪手。另外在第一线部队后面约1公里的地方,亚力山大部署了第二道阵线,由大约15,000希腊联盟步兵组成,这道防线的特别之处在于面向后方排列,显然是为了防备波斯骑兵的大纵深迂回包抄。部署完毕的马其顿战阵呈一个空心的梯形阵式。   由于战后大流士的作战序列被马其顿军队所获,古典史料留下了波斯阵线的详细资料。大流士充分利用宽广的战场地形,排列出一个长达8公里的巨阵。波斯王矗立于一辆金碧辉煌的战车上在中央压阵,他身边是3,000忠实的禁卫军,步、骑各一半;两侧排列伊苏斯战役幸存的2,000希腊雇佣军;波斯中央阵线还包括印度骑兵和马迪亚弓箭手数千人;中央阵线前面是五十辆战车和十五头印度战象(显然战象并没有在战斗中起到任何作用)。波斯将领率领各自的部队组成两翼,巴克陲亚(Bactria,今阿富汗)总督拜苏(Bessus)带领16,000来自中亚草原的骑兵组成左翼,在左翼前沿大流士部署了100辆战车和2,000塞提亚(Scythian)铁甲骑兵组成的突击集团,他们的目标显然是亚力山大统帅的马其顿右翼。巴比伦总督马扎依指挥的波斯右翼由16,000来自叙利亚、美索不达米亚、和伊朗高原的骑兵组成,右翼前沿是50辆战车和2,000亚美尼亚铁甲骑兵组成的突击方阵。数十万巴比伦和阿拉伯步兵在后面组成第二道阵线,但显然他们的战斗效能可以忽略不计。  福勒总结此战双方统帅的战术构想,大流士是“两翼包抄”,亚力山大是“中央突破”。他认为波斯方面的致命弱点是中央阵线缺乏坚强可靠的步兵部队,波斯阵线的机动性无与伦比,但极其缺乏稳定性,因此没有多少抗打击能力。但是此战大流士根本没有做防守的打算,他坚信在波斯骑兵和战车强大的攻势下,马其顿军队只会疲于招架。波斯骑兵对马其顿两侧的集群攻击,如同老鹰的两支利爪抓住猎物的头尾用力撕扯,马其顿战线将很快分崩离析,然后波斯军队全线出击,以优势兵力将敌人分割包围,逐个歼灭。亚力山大洞察大流士的意图,他的构想就是将计就计,三面防守,一点突破。马其顿军队在两翼顽强的防守阻击,调动越来越多的波斯军队向两翼纵深迂回包抄,然后等待波斯中央阵线出现缺口发动致命一击。此战大流士和亚力山大的战术构想可说难分高下。事实上,两人的战役企图都得以实现,而且波斯的胜机率先出现,只可惜大流士未能把握得住。   3. 高加米拉神话 高加米拉战役第一阶段。棕色为波斯军队的运动方向,蓝色为马其顿军队的运动方向,紫色A是亚历山大和他的近卫骑兵。  大流士对波斯战车寄予厚望。波斯阵线前沿部署的左右两个突击集团,都是以卷镰战车为攻击箭头,后面配备两千铁甲骑兵。大流士的构想是把冲击力强劲的波斯战车当作铁锤,砸开马其顿密集阵正面由盾牌和长矛组成的坚硬外壳,紧跟其后的铁甲骑兵从缺口高速突入,猛攻方阵内部脆弱的裸露部位,最后摧毁马其顿方阵。这个战术构想和二次大战德国装甲战颇有相通之处。亚力山大看穿了大流士的心思,他率领马其顿阵线向右前方移动,各个方阵依次前进,形成一条斜线。因为马其顿军队渐渐离开了大流士为了使用战车特意铲平的战场,大流士立刻命令左翼前沿战车突击集团的两千铁甲骑兵出击拦住马其顿军队的去路。这是此战大流士犯的第一个错误。失去铁甲骑兵支持的战车,打开缺口以后无力扩大战果,因此威力大减。  因为马其顿阵线向右前方运动,其右翼侧卫部队成了先导,结果遭到波斯铁甲骑兵的迎头痛击。排在最前面的300希腊雇佣军骑兵抵挡不住,溃退下来,后面的900骑兵和1,000轻步兵立刻顶了上去,暂时稳定住了战线。波斯左翼统帅拜苏看到马其顿侧翼兵力虚弱,马上调遣大批骑兵前来增援,显然想从这里突破马其顿战阵。亚里安写道:“亚历山大的骑兵部队伤亡惨重,不但因为波斯骑兵的数量优势,还因为他们人马都披挂铠甲,防护效果很好。马其顿人浴血奋战,各个骑兵连以严整队形连续发动短促突击,打乱了敌人的阵形。”   随后赶到的波斯骑兵见战局僵持,就向纵深前进,企图迂回到马其顿侧卫部队的身后。马其顿骑兵立刻跟随前进,阻止波斯人的迂回包抄,一时间双方骑兵并驾齐驱,如同赛跑一般。马其顿阵线的右翼侧卫线因此越拉越长,兵力吃紧,亚历山大不得不调遣二线部队前来加固右侧防线,马其顿第二道防线不断增援右侧的结果,就是整体右移,失去了同左侧的联系。这样波斯左翼骑兵的大范围扯动,已经导致马其顿防线出现了第一个缺口。 高加米拉战役第二阶段。波斯两翼骑兵包抄马其顿阵线,并实现中央突破。亚历山大率领近卫骑兵突击波斯中央阵营,迫使波斯左翼率先崩溃。  大流士看到左翼骑兵进展顺利,认为决战时刻已经来临,于是命令两翼骑兵全线出击。马扎依统帅的右翼骑兵部队立刻扑向坠后的马其顿左翼,从正面和侧面发动集群冲击,并派出3,000精骑向纵深穿插,目标直指马其顿大营。与此同时,波斯的战车突击集团也开始向马其顿密集阵发起冲击。亚力山大显然对波斯战车早有研究,部署的散兵线正是它们的克星。波斯战车铁轮滚滚,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疾驰而来,马其顿游击步兵们灵巧地躲过正面冲击,在其侧面跟随奔跑,步兵们几人一组分工协作,有的用盾牌抵挡波斯战车兵的长矛,有的用标枪攻击缺乏铠甲防护的役马肋部和车夫。大多数波斯战车没有冲到密集阵前就失去行动能力。马其顿步兵方阵训练有素,让出一条条通道避开剩余的波斯战车,这些战车全部被马其顿后卫部队缴获。虽然古典史料没有具体说明,但马其顿阵线向右移动,已经偏离波斯右翼战车方阵的攻击线路,而冲锋的波斯战车并没有骑兵支持,因此我们几乎可以肯定这是部署在波斯中央和左翼前沿的战车部队。  波斯右翼骑兵对马其顿左侧的迂回扯动也迫使后者不断延伸防线,受其牵连左翼的特萨利骑兵不得不左移以保持防线完整,这样又带动他们右边的马其顿密集阵第5、6方阵左移。密集阵右边的前4个方阵面临两难选择,是跟随左移,还是原地不动。跟随左移将暴露亚历山大近卫步兵的侧翼,原地不动则会造成密集阵的脱节。根据亚历山大的战前部署,密集阵前4个方阵的任务是配合右翼,因此第4方阵指挥官美利格毅然决定按兵不动。这样密集阵战线很快脱节,波斯右翼骑兵的迂回扯动又将马其顿阵线撕开了第二个缺口。大流士看到马其顿密集阵洞开,立刻派遣波斯中央阵线的禁卫军骑兵和印度骑兵从缺口高速突破。马其顿阵营正承受着两翼波斯骑兵强大的压力,此时又被劈成两半,而突破的波斯禁卫军无论从后面攻击哪一侧的马其顿阵线,都会导致其迅速崩溃。看起来波斯阵营已经胜利在望了。  然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突破密集阵的波斯骑兵并没有从背后攻击马其顿阵线,而是高速穿过第二道防线左侧的缺口,直扑马其顿大营。显然波斯禁卫军得到大流士的明确指令,不惜代价解救他的母亲和儿女。战前亚历山大对大流士的心理刺激终于奏效,对亲人的牵挂果然使波斯王在关键时刻失去理智,将胜利拱手相让。波斯禁卫军同马扎依派遣的3千精骑汇合,轻易驱散了看守马其顿大营的色雷斯步兵,然后开始劫掠辎重马车,寻找王室成员。根据古典史料记载,当大流士的母亲从仆人那里得知波斯军队大获全胜,觉得难以置信,居然拒绝跟随波斯救兵离开大营。无论如何,大营失陷沉重打击了马其顿官兵的士气,帕米尼奥派人请示亚历山大如何应对,亚历山大回答说:“告诉帕米尼奥,不要在乎一点后勤物资的得失,如果我们赢得胜利,连波斯人的大营也将属于我们。”   马其顿军队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糟糕的局面,不但两翼被敌人迂回包抄,阵线中央被敌骑突破,连大营也失陷敌手。马其顿官兵的抵抗意志已经到达崩溃的临界点。就在此时奇迹发生了。根据古典史料记载,一支苍鹰突然飞临马其顿阵线右翼上空,在亚历山大的头顶盘旋。祭司亚里斯坦德立刻跳上一匹战马,沿着马其顿阵线奔驰,大声呼唤:“看那支盘旋的鹰,这是马其顿胜利的征兆!” 后世史学家大多认为“盘旋的鹰”其实子虚乌有,很可能是亚里斯坦德为了振奋马其顿官兵的士气编造出来的。高加米拉战场是松软的砂土地,数十万人马几个小时的混战势必扬起漫天尘土,这种能见度下马其顿官兵根本无法看到一支低空盘旋的鹰。无论如何,显然这个征兆极大地鼓舞了马其顿将士的士气,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马其顿阵线突然坚挺起来,第二线的希腊联盟步兵甚至反攻大营成功,将波斯骑兵驱逐出去。  当马其顿军队和波斯骑兵以及战车激战之时,亚力山大和他的2千近卫骑兵一直按兵不动,等待战机。大流士下达总攻命令以后,波斯左翼骑兵倾巢而出。不知为何他们并没有攻击亚历山大领衔的近卫骑兵方阵,而是一起涌向激战正酣的马其顿右侧防线,让后世史学家大惑不解。福勒提出了几种可能性,也许波斯将领误解了大流士的命令;或者波斯骑兵攻击近卫骑兵方阵时遭到马其顿散兵弓箭和标枪的袭击,下意识地向左规避,结果不由自主地卷入马其顿右侧的混战。波斯左翼骑兵的全部出动,使左翼和中央方阵的接合部出现缺口,拱卫大流士的希腊雇佣军方阵的侧翼暴露出来,亚力山大等待已久的战机终于出现了。  亚力山大立刻率领近卫骑兵以楔形向波斯希腊雇佣军的侧翼猛冲过去,而3千近卫步兵在左侧紧紧跟随,马其顿密集阵右边4个方阵也依次前进,形成一道斜线,从正面攻击波斯中央阵营。接下去战局的发展和伊苏斯战役同出一辙,希腊雇佣军在来自两面的夹击下崩溃,将大流士和他的禁卫军步兵暴露在马其顿骑兵的锋芒之下。亚力山大在一群近卫骑兵的簇拥下很快冲到大流士战车近前,在这里遭遇波斯禁卫军的拼死抵抗,每前进一步都必须斩杀数人。此时亚力山大和大流士相距大概只有30米,因为根据希腊史学家迪奥多罗记载,两人几乎同时向对方投掷出一支标枪,都没有命中目标,但大流士的车夫被亚力山大投出的标枪击毙。  古典史家对下面发生的事情众说纷纭。亚里安和普鲁塔克记载,大流士看到车夫毙命,魂飞魄散,再次跳上一匹快马逃之夭夭,而波斯王的逃遁导致整个波斯阵线的崩溃。科丘斯和迪奥多罗则提供了一个更加合乎情理的描述:由于战场上漫天的沙尘,大流士近旁的波斯官兵只能模糊地看到波斯王战车上有人被标枪贯穿身亡,都以为中枪的是大流士本人,立刻迸发出一片哀嚎之声。然后整个波斯左翼莫名其妙地溃退,引发雪崩效应,波斯中央阵营也很快溃不成军。据科丘斯记载,大流士拔出弯刀打算自尽,又不忍心抛弃战场上依然浴血奋战的波斯将士,犹豫片刻以后不得不在众人的簇拥下撤离。由于亚里安和普鲁塔克的著作影响较大,近现代史学家大多倾向于大流士率先逃离战场的说法。  古巴比伦天文日记则提供了这样的记录:“乌吕卢月第24天早晨,世界之王(指亚历山大)竖立起他的战旗。两军激烈交战,(波斯)王的士兵遭受惨败。部队抛弃了他们的王,撤回各自的城市。他们向东部逃遁。” 这个来自波斯方面的唯一记录,显然印证了科丘斯和迪奥多罗的记载。天文日记所谓“部队抛弃了他们的王”,无疑是指波斯左翼部队率先溃退。当时波斯左翼两万骑兵对阵数千马其顿侧卫部队,占据明显优势,绝对没有溃败的道理,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左翼统帅拜苏下令全线撤退。大概拜苏远远看到大流士周围的混战,听到波斯禁卫军的哭喊声,断定大流士不幸阵亡,战斗已经失去意义,于是下令撤军。  波斯左翼和中央阵线溃败的时候,马扎依统帅的右翼骑兵在这一侧几乎取得了胜利。波斯骑兵同时从马其顿左翼的正面和左侧发动进攻,亚美尼亚铁甲骑兵以密集队形一次又一次地冲击马其顿方阵,并不断向侧后迂回。帕米尼奥看到局面异常被动,派人向亚历山大请求援助。帕米尼奥征战五十载,以见多识广、临危不惧著称,此时破天荒地求援,可见马其顿左翼的确危在旦夕。亚历山大得信以后,不得不放弃对大流士的追击,领军驰援左翼。正巧奔袭马其顿大营的数千波斯骑兵原路返回,和行进至半途的亚历山大近卫骑兵狭路相逢,于是爆发了本次战役最激烈的骑兵战斗。双方都是精英部队,波斯骑兵急于夺路而逃,而亚历山大的近卫骑兵着急救援同伴,于是展开殊死搏斗,在此阵亡的近卫骑兵就有60人,而伤者数百。最后这股波斯骑兵杀出一条血路得以逃生。  等亚力山大摆脱波斯骑兵的纠缠,到达马其顿左翼时,战局已经发生逆转。大流士败退的消息很快传到波斯右翼兵团,马扎依立刻领军撤向巴比伦,高加米拉战役落下帷幕。古典史料对波斯军队此战的阵亡人数说法不一,最保守的科丘斯也估计有4万人,其中绝大多数死于逃亡途中。马其顿军队阵亡500人,伤者不计其数。几天以后,巴比伦总督马扎依投降,亚力山大兵不血刃进入这个千年古都,被加冕为“亚洲之王”。  总结高加米拉战役,波斯军队的确已经尽其所能。大流士对马其顿军队的优缺点研究的相当透彻,他的战役部署扬长避短,非常有针对性。虽然波斯战车的表现差强人意,但波斯骑兵将机动性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至,多点进攻加上大范围扯动,使马其顿各条战线同时承受巨大的压力,阵形很快支离破碎。波斯骑兵实现中央突破,将马其顿阵线劈成两半,波斯的胜机率先出现。只可惜在大流士眼里,亲人的安全和波斯王的尊严显然比国家和军队的存亡更为重要,这个指导思想使他在关键时刻错失良机。波斯阵线的突然崩溃,是偶然也是必然。虽然拜苏的错误判断具有偶然性,但波斯将士因为战前月食的缘故,普遍认为波斯帝国气数已尽。笼罩在这种心理阴影之下的波斯军队斗志薄弱,经不起意外和挫折,面对亚历山大的致命一击,崩溃是迟早的事情。  亚历山大既然愿意在地形平坦开阔的高加米拉,打一场波斯人擅长的运动战,应该早就预料到战役初期的被动局面。对于亚力山大来说,此战唯一的取胜机会,在于马其顿防线被波斯骑兵迂回突破,阵营分崩离析之前,抓住大流士指挥的漏洞发动致命一击。这无疑是一场豪赌。亚力山大其实是在和时间赛跑,倘若波斯中央阵线的缺口出现得晚一些,或者近卫骑兵的向心突击不能立刻达到目的,摇摇欲坠的马其顿防线肯定会率先崩溃。亚历山大已经不是第一次将他的将士置于背水一战的绝境,无论是在伊苏斯,还是在高加米拉,马其顿军队都只有取胜一条路,失败则万劫不复,绝无可能全身而退。亚历山大此战给人印象最深的并不是战术安排和战役指挥,而是他孤注一掷、舍我其谁的霸气。高加米拉战役,是一场后人无法效仿、无法复制的胜利,只有受到命运青睐的天之骄子才能取得这样不可思议的胜利。   4. 亡国之君 伊苏斯壁画 伊苏斯壁画描绘的波斯王大流士形像  波斯帝国末代君主大流士,可以说是12代波斯王里最特别的一位。幸存下来的古典史料对大流士三世的记载超过以往任何一位波斯王,不过他都是作为亚历山大的陪衬人物出现。大流士三世还是唯一有正面肖像传世的波斯王,其他的波斯君主都只有浮雕和钱币上千篇一律的侧影流传下来。  1831年,意大利那布勒斯王国发掘古罗马庞贝(Pompeii)遗址的过程中,发现了保存相当完好的一幅壁画,这就是著名的“伊苏斯壁画”(Issus Mosaic)。伊苏斯壁画长5.82米,高3.13米,由50万块小马赛克组成。考古学家将壁画完成的年代定为公元前2世纪晚期,史学界普遍认为这幅壁画是模仿古希腊画家菲罗玄(Philoxenus of Eritrea)在公元前310年为马其顿国王卡桑德(Cassander)所作的一幅油画。壁画表现的是伊苏斯战役的最后时刻,左边是亚历山大正率领近卫骑兵冲锋,他手中的长矛将一个波斯骑兵刺穿;右侧是高居战车之上的波斯王大流士,以及簇拥在他周围的禁卫军。大流士身体前倾,两眼圆睁,满脸是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的车夫拼命挥动马鞭,驱使战车掉头逃命。伊苏斯壁画作为西方古典艺术的代表作闻名世界,而大流士的形像也因此为千万世人所熟悉。  西方古典史料称这位末代波斯王为“大流士三世科多曼”(Darius III Codomannus)。科多曼显然是希腊人对大流士本名的蹩脚音译。古巴比伦文献显示,他的本名叫做阿塔沙塔(Artashata)。大流士大约生于公元前380年,他的祖父是波斯王阿塔薛西斯二世的兄弟,而他的父母是堂兄妹关系,这种近亲婚姻在波斯王朝相当常见。史载大流士身材高大,相貌英俊,这与伊苏斯壁画所描绘的波斯王形像相符。据说亚历山大进入波斯首都苏萨的王宫,坐上大流士的宝座,非常尴尬地发现自己双脚悬空,随从赶忙拉过一支矮桌给他垫脚。  据迪奥多罗记载,大流士在继位以前是享誉波斯帝国多年的勇士。当时还是阿塔沙塔亲王的大流士跟随波斯王阿塔薛西斯三世征讨卡都西亚人(Cadusian)的叛乱,两军对阵之际,敌方出来一位最优秀的武士,要求同一位波斯贵族阵前单挑。当时波斯王周围数十个贵族畏缩不前,最后是阿塔沙塔出阵应战,经过搏斗将对手制服。波斯王大悦,当即封他为亚美尼亚总督。阿塔薛西斯平定卡都西亚叛乱是公元前343到338年间的事情,此时的阿塔沙塔已是不惑之年了。  阿塔薛西斯三世王朝后期,大宦官巴古阿把持朝政,阿塔沙塔作为重臣虚与委蛇,逐渐获得巴古阿的信任。后来巴古阿相继毒杀阿塔薛西斯和王储阿西斯,波斯王室成员凋零殆尽,王位继承就轮到了旁支的阿塔沙塔亲王。公元前336年春天,阿塔沙塔登基,正式采用大流士这个称号,史称大流士三世。大流士即位时间不长,巴古阿就发现他难以驾驭,于是又打算故伎重演,给大流士准备了一杯毒酒。这里迪奥多罗绘声绘色地写道,早已洞察巴古阿阴谋的大流士将自己的酒杯和巴古阿的对调,然后命令他一饮而尽,这个臭名昭著的阉官就此恶贯满盈。  大流士继承的波斯帝国颓废已久,帝国主要产粮区埃及已经独立多年。大流士登基不久就组织征讨埃及。他只用了6个月就集结一支波斯大军,结果一举荡平埃及,使帝国气象为之一振。这年44岁的大流士年富力强,锐意进取,在内政外交上展现了不同凡响的胆识和魄力,无疑是波斯帝国期待已久的中兴之主。然而就在大流士即位以后几个月,在遥远的希腊半岛北部的马其顿王国,一位年仅20岁的青年即位国王。这个名叫亚历山大的青年最终将颠覆大流士的帝国社稷,使他的壮志宏图付之东流。  古典史家笔下的大流士,性格温良敦厚,虽有勇士的美名,但本质上并不是一个好斗的人。科丘斯认为他处事公正,慈悲为怀,对支持他的人异常诚恳忠心,是一个富有责任感的慈父领袖。亚里安则毫不客气地指出大流士的性格缺陷:他偏听偏信,事到临头缺乏胆气,情绪波动剧烈,容易振奋,也容易气馁。作为一个军事统帅,这些无疑都是致命的缺陷。但正是这些弱点,让大流士更具有人性化的色彩,相比之下亚历山大简直没有一点人味。  从亚历山大登陆小亚细亚的那一刻开始,幸运之神就似乎和他朝夕相伴,而沉重打击一个接一个地落到大流士头上。先是波斯将领在格拉尼克斯河拙劣的指挥,葬送了整个波斯小亚细亚的军政领导层;接着最为倚重的蒙农壮志未酬身先死,彻底打乱了大流士的战略部署。科丘斯记载,当大流士得知蒙农的死讯异常沮丧,好几天不能视事。不过他很快振作起来,亲率大军前去迎战亚历山大。伊苏斯战役开局阶段大流士指挥波斯军队进行的战略运动,可谓用兵如神,将对手置于死地。然而波斯步兵素质的低劣断送了大好局面。伊苏斯战役的失败也使大流士所有的亲人失陷敌手,对他来说这个打击比丧失一支军队还要沉重。  科丘斯记载,伊苏斯战役以后,大流士的精神并没有被击垮,他立刻着手重建波斯军队,没有浪费一天的时间。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大流士在伊苏斯战役丧师数万,他的统治基础依然稳固,那些拥兵自重的波斯贵族依然聚拢在他的周围,听候他的调遣。大流士用两年的时间就重建一支庞大的军队,相比之下他的先祖薛西斯集结大军远征希腊准备了5年时间,而那时正值波斯帝国的鼎盛时期。史学家公认,大流士组建的大军,无疑是波斯帝国一百多年来装备最精良,战术最先进的一支军队。在高加米拉战场上检阅部队的大流士,正处于他一生最辉煌的时刻,可悲的是这个辉煌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就在高加米拉战役爆发的前几天,一个从马其顿大营逃出来的波斯宦官给大流士带来噩耗 - 他的王后斯塔蒂拉(Statira)几天前病死。斯塔蒂拉的死因众说纷纭,有些古典史料直言不讳,记载她是难产而死。古典史家一方面极力塑造亚历山大崇高的形像,说他对波斯王室执礼甚恭,对有波斯第一美女之称的斯塔蒂拉从不多看一眼;另一方面却老实交代她死于难产,这种春秋笔法令人解颐。斯塔蒂拉和其他王室成员两年前就沦为亚历山大的人质,因此她怀的孩子是谁的自然不言而喻。大流士得到消息悲痛欲绝,断定王后是被亚历山大处死。报信的宦官颇费了一番口舌才让大流士明白,斯塔蒂拉是病亡,而亚历山大依照波斯礼仪将她厚葬。这里大流士再次展现他温良敦厚的性格,写信给亚历山大表示感谢,并在战役前祷告自己死后波斯将被一个仁慈的征服者统治。  大流士从来就不是一个纯粹的斗士,这是他跟亚历山大最大的区别。直到高加米拉战役前夕,大流士还在想方设法和平解决争端,为此不惜割地赔款和亲。他在最后一次的求和信中称亚历山大为“陛下”,已经放下了波斯王的身架。大流士在信中以一个长辈的口吻规劝亚历山大,幸运之星不会永驻,一个人越是荣耀,就越容易引起别人的羡妒。如同轻灵的飞鸟不由自主地被气流带到高空,亚历山大谨防被年轻人的虚荣心所蒙蔽,因为在他这个年纪没有什么比控制自己的虚荣心更加困难的了。亚历山大相当冷酷的拒绝了大流士的请求,他回答说,波斯王正在许诺并不属于他的财产,他同意分割的土地早就失去了。亚历山大让大流士准备决战,因为世界容不下两个大帝。  高加米拉战役失败以后,大流士再次踏上逃亡之路,这一次他逃往伊朗高原北部山区的埃克巴塔那(Ecbatana),从那里向波斯帝国东部省份的总督发信,要求尽发勤王之兵。在短短6个月里,大流士又奇迹般地集结3万步兵和3千骑兵,其中甚至包括4千希腊雇佣军。此时的波斯王大势已去,居然还有希腊人愿意千里迢迢前来为他效力,大流士的人格魅力不容怀疑。不过大流士此时已经万念俱灰,他对部下说:“我不会活着看到这个帝国的灭亡,我的生命和我的统治将一起结束。” 显然大流士已经不再奢求胜利,只期望一个体面的结局。波斯王身边依然忠心耿耿的是蒙农的岳父、前赫拉斯滂总督阿塔巴兹,他表示“我们一定跟随我们的王走向战场。”   然而以拜苏为首的一批波斯贵族开始阴谋颠覆大流士。大流士的宰相、伊苏斯战役的骑兵统帅纳巴扎尼公开提议由拜苏出任摄政王。大流士怒骂:“你这个恶毒的奴才!” 他拔刀冲向纳巴扎尼,结果被拜苏的亲兵拦住。阿塔巴兹企图调解君臣之间的矛盾,但知道内情的希腊雇佣军统帅帕特龙(Patron)明确告诉大流士,拜苏一夥打算弑君。一天阿塔巴兹来到大流士房里探讨对策,大流士无奈地说,这个时候除了依靠波斯东部的总督们别无选择。君臣两人于是抱头痛哭。接着大流士叫来所有的宦官仆人,解除了他们的奴役,予以遣散。当晚,拜苏等人发动政变,将大流士囚禁。  亚历山大追击大流士的途中,几个逃出来的波斯贵族前来通报波斯王的困境。亚历山大害怕拜苏等人拿大流士向他要挟,立刻率轻骑昼夜兼程追赶。一路上亚历山大遇到越来越多的波斯贵族,他们不齿拜苏所为而逃亡,带来大流士依然活着的消息。拜苏等人逃到伊朗高原东北部的一个叫塔拉(Thara)的地方时,亚历山大的追兵已经逼近。拜苏一伙惊恐万状,催促大流士换一匹快马。身负黄金镣铐的大流士拒绝离开自己的马车,声称绝不同叛国者合作。拜苏、纳巴扎尼及其同夥于是挺矛猛刺大流士,又杀死他座车的役马,然后向东奔逃。等到亚历山大率领追兵赶到时,大流士已经气绝身亡,他的马车旁边围着一群忠实的随从,个个六神无主。  古典史料记载,一个名叫波利斯特拉(Polystratus)的马其顿士兵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大流士,拿出自己的水囊给他喂水。大流士的临终遗言是说给这个普通士兵的:“我受你之惠而无法回报,这大概是我最后的不幸吧。”大流士伸出右手和他相握,希望他将握手问候传达给亚历山大,然后死去。亚历山大将大流士的遗体运回巴比伦,举行盛大国葬仪式。背叛大流士的拜苏后来被部下出卖,献给亚历山大。亚历山大按照波斯处置叛徒的惯例将他挖眼割鼻,然后五马分尸。  亚历山大如愿以偿地登上了大流士的宝座,成为亚洲之王。拜苏死后,亚历山大寂寞无敌,在追求无上荣耀的虚荣心驱使下继续东征,企图征服世界。成千上万的马其顿将士因此抛骨于中亚荒漠,他本人也感染热带恶疾,年仅33岁就去世。亚历山大死后,他打下的马其顿帝国立刻分崩离析。  古巴比伦天文日记记载有波斯帝国几百年间巴比伦的粮食价格。如果比较伊苏斯战役爆发的公元前333年和亚历山大去世的公元前323年的粮食价格,我们会发现后者是前者的10倍,可以说亚历山大治下的波斯已经民不聊生了。大流士和亚历山大这两个相继统治波斯帝国的君主,在历史的天平上到底孰轻孰重?这个问题并没有一个简单的答案。  波斯帝国的末代君王大流士三世,死于公元前330年夏天,享年5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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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uxiu17 2017-4-25 08:56:28
这套资料挺好的,应该是翻译老外的著作,几年前看,感觉分析得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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