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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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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聚三组独立动画创作者的个人风格，叙述过去现在未来三对‘房奴’的三段故事、三重寓言。”

定格动画（stop-motion animation）是种十分迷人的动画形式。拍摄对象是无生命的材料，但创作者手造倾注的心血与帧帧挪动的动感，却让作品无比动人。

定格动画，可以像《天竺鼠车车》《小羊肖恩》那般风趣，也可以像史云梅耶、亨利·塞莱克的作品那般惊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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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像是今天学术趴要为大家推荐的这部定格动画新片：《房子》。
 

诡异，重口，超现实，又带有些许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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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由网飞投资、Nexus Studios制作的怪诞定格动画电影，堪称开年最大惊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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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由三段独立篇章组成，每一部分都围绕房产与住户展开——汇聚三组独立动画创作者的个人风格，叙述过去现在未来三对“房奴”的三段故事、三重寓言：
 

​ *下文将提及部分剧情，但不包含最关键剧透 
 

过去：物欲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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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听见编制的谎言>（And heard within, a lie is spun）由比利时夫妻Emma de Swaef与Marc James Roels导演，他们曾凭《噢，威利… 》《这绝妙的蛋糕！》等短片多次提名国际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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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定格角色采取羊毛毡材质，这是种自带舒适、怀旧与亲切感的材料，用来表现家庭故事再适合不过。且每次轻轻触碰表面绒毛就会起变化，拍摄起来自带一种“动感”。 

​为什么会想到以房子为主题拍动画呢？——他们在采访中提及灵感来源于一本拼贴画格，描述同一空间在不同年代下交错互文的美国漫画《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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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漫画让他们开始思考：一方面，当我们谈到房子时，总是把它当作自己的一部分看待；另一方面，和房产有关的事情又总让人抓狂犯难。房子对我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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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这部影片，便是一道交给三组动画导演的命题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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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故事发生在19世纪的欧洲村庄，讲述一个贫穷的四口家庭，他们因为住处寒酸被亲戚嘲笑，然而当夜幕降临，失意的父亲醉酒徘徊在树林，却意外遇见一位神秘建筑师。 

 他给予父亲莫名的礼物——以失去原有土地和房屋为代价，举家搬进大房子，享受奢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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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入后，父母像自己所期盼的那样，尽情享用上等的食物、家具与虚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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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两个孩子的眼里，这座房子却越来越古怪：看不见的地方，始终有群工人受人指使，更改建筑布局；桌上摆满食物，却不见厨师身影；壁炉只有投入旧家具才可以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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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房子与他们的家庭之间有种微妙的间离感，可以任意使用房子，但房子并不属于他们，有自己诡异的运行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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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庭内部，父母与孩子也逐渐疏离，父亲躺在壁炉前摇椅上休息，母亲在上等织布机前伏案缝纫，结局也好似《千与千寻》中的父母，“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那些耽溺于眼前物质享受、抛弃过去和他人的，最终也难逃被物吞噬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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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设置在过去，但第一部分呈现了关于金钱的永恒困境，被贪念驱使，富人挖坑，穷人跳坑。房子象征那些制造阶层跃升幻象的华丽外表，原先对农民做出许诺的制度，反而侵占了他们的房屋、土地乃至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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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拟像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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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分<失败是赢不了的真相>（Then lost is truth that can't be won），由瑞典独立动画人Niki Lindroth von Bahr导演。 她也是国际知名的独立动画人，以“细节控”著称，善于构造严谨的封闭空间，调色富有逻辑美感；因为希望观众多多关注“人的行为”本身而非外表，所以角色总是兔子、老鼠、咸鱼等动物；叙事总从“性冷淡”的小群体展开，反映人人都体验过但不常谈论的隐秘情绪。
 

​在《房子》第二章，故事斗转星移来到2010年代的英国，只不过换成老鼠当家的社会，讲述一位焦虑的推销员斥巨资买下房子后，想尽办法装修并倒手卖出的故事。处处是现代生活的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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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片中背景可知英国经济当时正处于衰退期，主角的生存状况并不乐观，虽然现实灰暗，但是他和许多现代人一样，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寄托于消费体系与数字生活搭建的拟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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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托于发财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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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托于电话另一端“恋人”的电子信号； 

寄托于智能手机播放音乐唤醒一天活力；
 

寄托于混搭极简风和异国情调的中产趣味装潢。
 

​但纵使他费尽心力，大量蛰居在房子内部的虫子仍无法彻底清除，看房顾客总能识破这栋房子的华而不实。房子没能卖掉，反而引来一群形态可疑的流浪汉鸠占鹊巢。
 

而在该篇章的高潮部分，失败的主角躺在地上看到本片最奇幻（也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桥段：一大群虫子聚集在一起，表演贝克莱式的人体万花筒。
 

此时，主角的无用功与这栋房子的虚伪被彻底揭露，狂乱的舞蹈正式宣告主角的崩溃堕落、寄生渣滓的真正主权与现代生活的败絮其内。
 

未来：执念的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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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两剂猛药之后，最后一个篇章<仔细倾听 寻找阳光>（Listen again and seek the sun）来到假定的未来，相比于前面的恐怖怪诞，第三个故事更简单，更有人情味。
 

来自英国的Paloma Baeza是这三组导演中最年长的，但在动画领域资历最浅，接近40岁“半路出家”学习动画，2017年毕设《南辕北辙》曾获BAFTA最佳动画短片与安妮奖最佳学生动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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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最后一章也延续了她过往作品的温馨，背景虽然设定在末世，目光所及除了主角的房子都被洪水淹没，但可爱的猫咪和暖洋洋的色调让观影体验不至于致郁到底。
 

潮湿的环境渐渐侵蚀地板和墙壁，但主角仍对这栋房子存有美好愿景，拟定了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修缮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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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下，她每天的日常就是照料这座老屋。随着房客一个个离去，这里只留下一只家里蹲公猫与一只沉迷神秘学的母猫。

但主角对他们满腹牢骚，抱怨他们不用真金白银付房租，阻碍翻修计划，自己却无视水位渐涨，房客终会离开，房子也会被淹没的事实。
 

​主角并未沉溺于物欲或幻象，只是想给自己打造容纳美好回忆的空间。但在过程中对愿景本身倾注了太多执念，反而忽略了周围的环境变化和真正陪伴自己的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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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欣慰的是，《房子》第三章给出了解决方案，房客的离开和外部的精神指引让她意识到了生活真正重要的部分，选择放下对于房子的执念“向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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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房子本身，也在结尾发生了极具浪漫色彩的改变，成为下一段旅程的载体。 
 

结语

“房子和家有什么分别？

​家是你不会感到孤独的地方

​但房子，噢房子

​不过是一堆砖瓦。”
 

正如片尾Jarvis Cocker演唱的主题曲。人人都需要住所，但当房子变成炫耀的资本、交易的产品或理想的投射，人与物之间的关系被扭曲，悲剧的可能性随之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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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段定格动画组成的影片，以房子为切入点发散，表现“人-物”病态关系的三种症状，同时延续了各组独立创作者原先的美术风格和创作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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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本片也并非完美无缺。或许考虑到观众接受程度，本片的叙事手段与导演过往的作品差异较大，相对来说更“平铺直叙”了（staff表也可以看到有外部编剧介入），抱着一窥独立动画“作者性”“私密性”那部分的观众看完或许会有些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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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开年就能看到这样一部水准较高、制作豪华的动画拼盘，本身就已足够让定格动画爱好者惊喜。而随着网飞等流媒体的全球扩张，填充内容库的需求也正使越来越多的“小众风格”得以被挖掘。相信这类独立与主流接合的案例也会越来越多，作为动画爱好者，自然乐于见到动画版图不断扩大，期待更加多样化的动画内容。

（更不用说德·托罗导演的定格动画电影《匹诺曹》今年也要在网飞播出了！一把子期待！）

参考资料

1. Dan Sarto and Jon Hofferman，The Surreal, Stop-Motion World of 'The House' 
 2. PRAMIT CHATTERJEE，Review: ‘The House’

3. Animac Magazine，Interview with stop motion filmmakers Emma De Swaef and Marc James Roels

4. Freya Kilander，Niki Lindroth von Bahr